站在猫儿身后的白露,冷眼旁观。
可站在柴圆仪的侍女黛蕊,却已经红了眼睛
“这怎使得圆仪毕竟是皇女,留在我家做仆,岂不是要折煞我了”
猫儿一脸同情,却也趁机抽回了被柴圆仪攥着的手,又皱眉思索几息,只道:“做仆万万使不得,若圆仪信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常留蔡州,也体面的多。”
白露闻言,不由大急我的娘娘呀,她哪是想留在你身边呀,她是想留在王府里!
作为和寒露并称的王妃左膀右臂,白露自是知晓许多内情这位皇女手段太狠了,可她的狠又和蔡婳不同。
蔡婳那是赤裸裸的双标,对外人是歹毒,但对自己家人,可宽容的多,她这叫帮亲不帮理。
可这位周国公主、金国太后,杀起身边的人,可是一点不手软。
她若进了府,已经习惯了温和斗争的王妃、陈姨娘等人,哪里防得住?
但柴圆仪听了猫儿的话,却以为她答应了要帮陈初纳自己过门毕竟今日铁胆入府,几乎都是王妃一手操持的,再者,王府里本就有个嘉柔了,她柴圆仪进府也不算突兀。
柴圆仪微微低了头,脸上适时露出一抹娇羞,小声道:“全凭王妃安排”
“嗯。”
猫儿点点头,却道:“去年你我初见,圆仪曾言,‘待见过母妃便寻一处道观清修’”
柴圆仪察觉不对,刚要开口,却被猫儿抬手打断,只听后者继续以绵软声线道:“可惜你母妃已离世了蔡州东二十里有间青莲观,阜昌九年,青莲观主持师太犯错被黜。这样吧,待回了蔡州,我做主为重修青莲观,迁你母妃坟茔过去,由你做主持,一切开销由我来负责。如此一来,既可全了你思念母亲之情,也全了你的心愿。”
“”
柴圆仪不由怔在当场,当初她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可那是为了让楚王妃和蔡婳对她放下戒备啊!
红尘万丈我可不愿做姑子呀!!!
白露却偷偷的长出一口气,不由瞄了一眼王妃当初,她刚跟着猫儿时,猫儿还是个每天努力学习算账、写字等持家本事的小丫头。
可此时,猫儿的小脸上,却尽是‘终于为你寻了处好归宿,不用谢’的欣慰神色。
说回前宅。
不知女儿也在后宅的柴极,见到陈初后,说了一大堆恭贺的话,直到最后才表达了前来的意图。
“待吃了晋王纳美的喜酒,朕想动身返回安丰”
柴极小心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花厅内,陈初和柴极不分尊卑,左右对坐。
在场的还有安丰朝宰相陈景安、礼部尚书裴蔚舒,齐国宰相蔡源等人。
陈初从小乙手中接过了湿帕子擦了擦脸,好使昨夜宿醉的脑袋清醒些,慢条斯理做完这些,才道“东京城乃陛下故乡,既然来了,何不多盘桓几日再走?”
柴极连忙欠身道:“非是朕不想留在东京,实乃年关将至,安丰城内的宗庙祭祀都需朕来亲自主持谢过晋王美意啦。”
东京虽繁华,柴极待在这里却不是个滋味,那昼夜不歇的州桥夜市、那巍峨宫墙、那耸立铁塔桩桩件件惹人伤感。
这座世所罕见的大邑,以前都是朕的啊!
安丰虽小,但躲进逼仄皇城,将世间一切烦忧抛之脑后,那里总归还是柴极的温柔乡。
听了柴极的解释,陈初不语,蔡源却适时道:“陛下还是再留一段日子吧,过几日,说不定有桩事还要劳烦陛下。”
“何事?”
归心似箭的柴极当即道。
“呵呵~”蔡源却捋须一笑,只道:“今日咱们前来,为的是吃楚王喜酒,余事待宴后再议吧。”
当日午后,酒宴散席。
蔡源果然遵照约定,同陈景彦、张纯孝、杜兆清等齐国重臣,造访柴极驻跸别馆。
见来访团队规格颇高,柴极只得将陈景安、裴蔚舒、薛徽言等大臣招来。
有了晨午一番谈话,裴蔚舒大概猜到了,晋王让太上皇留在东京,大概率是准备扯掉遮羞布、取刘齐代之了。
不过,安丰朝早已对齐称臣,以裴蔚舒想来,晋王大概是想在登基后,让柴极对新朝再次称臣,以继承如今的齐周关系。
可陈景彦一开口,便让裴蔚舒、柴极呆愣当场。
“内附?晋王难道不顾天下悠悠众口了么!我朝刚刚随军助晋王平定辽东,你们便想拆我宗庙,毁我大周二百年社稷!”
自从当了安丰朝的礼部尚书,便常年憋屈的裴蔚舒,听到陈景彦提议安丰内附,当即爆炸。
“谁说要拆你宗庙了?”
陈景彦对裴蔚舒的愤怒嗤之以鼻,又道:“楚王的意思的很清楚,太上皇改封安乐公,由朝廷供养,周国宗庙自可由柴氏宗族继续供奉。”
柴极年事已高,本就因中午吃了几杯酒水头脑昏沉,此时更是被这则消息惊得魂不守舍,只呆呆愣愣坐在软椅内,目光呆滞。
裴蔚舒眼瞧指望不上柴极亲自开口了,不由放缓了口吻,“晋王这是何苦呢?如今淮南之地军政赋税皆在他手,已同大齐之土并无二致,为何不给太上皇留个名分”
嗯,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淮南军政早已尽在淮北掌控,裴蔚舒想给柴极争取一份体面。
可蔡源却十分冷硬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旁边的陈景彦也马上道:“晋王已十分为难,若按他属下那帮骄兵悍将的意思,斩草务要”
话未说尽,但威胁的意思直白粗暴。
一直呆呆坐着的柴极,下意识便挥动双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陈景彦却朝柴极恭敬一礼,接着道:“晋王赤诚,自是不会让属下惊扰了陛下,但骄兵悍将难以约束,他也难办啊!”
齐国这边,大臣轮番上阵,但安丰朝这边,除了一个还想抢救一下国祚的裴蔚舒,便只剩一个吓傻了的太上皇。
裴蔚舒正觉孤掌难鸣之际,却听安丰宰执陈景安终于开口了,“陈经略!此事能否容我等商议一番?”
“好。”对于亲兄弟的请求,陈景彦还是很给面子的,但临走时,却还是朝裴蔚舒道:“年关将至,时不我待,还请陛下和诸位早做决定,明日午时前于我答复”
待几人齐刷刷离了别馆,裴蔚舒如同被抽干了气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缓过神来的柴极,不由抹泪道。
陈景安起身拱手,可还不待他开口,裴蔚舒却抢先癫狂一笑道:“陈相,和贵兄长,一唱一和,把别人都当傻子!如今陈相不去找贵兄吃酒庆贺,还留在此处装模作样!哈哈哈,好一个不做贰臣的忠君名士!”
本想说点什么的陈景安,干脆直起了腰身,望着裴蔚舒淡淡道:“本官自出山那日起,忠的始终一人。至于你说本官装模作样呵呵,你该庆幸本官和家兄还有心思与尔等装模作样,若非楚王怜悯淮南百姓,想将改朝换代之事做的尽量平和,今日此时,便是淮北钢刀与你理论了!”
见陈景安能将这事说的如此风轻云淡,裴蔚舒刚刚强压下的火气不由再次爆发。
只听他道:“你当我朝果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莫忘了,城外还有左千牛卫将军张多福的一万将士在!”
“裴大人只管说气话,你此时即可出城,看看张将军听不听你调遣。”
说罢,陈景安又看向了柴极,意味深长道:“裴大人莫为了邀名,将陛下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安乐公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