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两手揣在兜里，低声道：“我失言了，对不起，没能带你进前二十。”

宋莎莎垂下眼帘，默默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学的不好。”

季淮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水果布丁，递给她：“这是赔给你的果冻，答应要赔你一百个，以后慢慢给吧，这东西吃多了不好。”

“不用了。”宋莎莎不肯接，感觉又脸红又羞愧，“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怎么能还要你的东西。”

季淮把果冻塞到她手里，淡淡道：“其实你这次进步真的很大，连我都很佩服。如果你家长当真那么严格，就是不允许你考舞蹈，那就考文化课吧。还有两年半时间，足够了，我带你上北大。”

“北大？”宋莎莎重复着这个她恐怕做梦都考不上的名校，一时间有些失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季淮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体会到其中的关怀与承诺，宋莎莎感动不已，原本糟糕到极点的心情忽然间被治愈了一样，感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是不能考舞蹈类的艺术生而已，又不是她的人生全都完了。一条路走不通，还会有别的路，人总是有无限的可能。

她抬起头看着他，向他道谢。

季淮点点头：“好了，快回去吧。”

两人道别以后，宋莎莎回宿舍收拾行李。夏紫和尹甜她们都围上来，一边夸她进步巨大，真没想到她竟然能考班里23名；一边又问她没进前二十怎么办，以后当真不跳舞了？

宋莎莎摇摇头，只能说不知道。

肩上背着书包，手上拖着行李箱，她离开宿舍楼，慢慢走到老师们住的家属楼，去爷爷家吃午饭。

顺便接受判决。

家里门没关，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儿，奶奶一定又做了她最爱吃的油焖大虾。宋莎莎吸吸鼻子，忍住肚子里的馋虫，耸眉耷眼地走到客厅里边，找个沙发边角坐下。

只见厨房里面，奶奶和她妈妈正在忙活着炒菜，煎炒烹炸叮叮当当的，看那架势，仿佛要准备一整桌的满汉全席。

宋爷爷正在卧室里的穿衣镜前换衣服，先试了一件白衬衣搭配深灰色开衫，感觉似乎不太满意，又换了一件灰衬衣搭配浅棕色羊绒坎肩，然后拿起梳子，将满头银发梳理得分毫不乱。

再看阳台那边，宋爸爸正弓着腰挽着袖子，在水槽边卖力地刷茶盘茶碗，瞧那手上的力度，怕不是要把茶碗上的瓷釉都刷下来了。

离过年还早呢，他们这是在忙什么？瞧那一个个卖力的架势，难不成是要热烈庆贺她期末考试没进前二十？

宋莎莎默默坐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半天连个搭理她的人都没有。

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十分奇怪，她忍不住站起身，悄悄蹭到阳台上，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问道：“爸……你们在忙什么啊？”

“你回来了？快把门口那一堆水果洗洗！”宋爸爸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小叔今天带女朋友回来吃午饭，赶紧的！”

“女朋友？”宋莎莎愣了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一时间又惊又喜，“就是你给他介绍的那个漂亮小姐姐吗？”

宋爸爸瞪她一眼：“什么小姐姐，待会儿叫阿姨！”

宋莎莎把门口的水果篮子提过来，只见里面有山竹、车厘子、葡萄，还有蓝莓。大冬天的，这些水果都不便宜，可见全家人的重视之意。

一边洗着水果，一边对比着大家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宋莎莎暗自琢磨着，等未来小婶婶一进门，她是不是就要失宠了？

不过一想到她那单身Solo了二十八年的小叔叔终于可以告别单身，宋莎莎又忍不住为他高兴：“爸，我那未来小婶婶是做什么的？他俩发展的挺快啊？前几天问我小叔，他还说八字没一撇呢，他肯定是骗我的吧！”

“你一个小丫头，管那么多干什么？”宋爸爸教训道，“你小婶婶是搞音乐的，在市文化馆工作，你有音乐方面不懂的问题，以后可以多向她请教。”

宋莎莎哦了一声，又想起自己的舞蹈，想起全班第23名的成绩，一时间刚刚欢快起来的心情又慢慢沉了下去。她很想问问她爸，能不能网开一面，可是又没脸开口。当初是她自己答应下来的，现在做不到又想改口，总觉得自己打自己脸。

闷着头洗完水果，宋莎莎把果盘端到茶几上摆好，然后眼睁睁看着宋爷爷拿着老花镜走出来，往沙发一坐，抖开份报纸，假装出一副看得很投入的样子。然后宋爸爸将洗干净的茶盘端过来，泡上一壶上好的金骏眉，先给宋爷爷斟上一杯，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摆出一副津津有味地品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宋奶奶和徐老师也忙完了，两人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看客厅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半了。

“怎么还没来，都这会儿了？”奶奶有些着急。

宋爸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是路上堵车，妈你别急，先坐会儿吧。”

徐老师扶着宋奶奶在沙发旁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马上要来做客的宋小叔他女朋友。

宋莎莎坐在沙发边上，半天也插不上一句嘴，感觉大家似乎都把她忘了一样，不禁一阵气馁。

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拉倒，好歹给句痛快话啊！

她实在忍不了了，挺直腰杆，故意大声咳嗽起来。

这一下，大家终于注意到她，徐老师问道：“怎么了你，感冒了？”

“没感冒。”宋莎莎鼓了鼓腮帮子，委婉地提醒道，“我放寒假了。”

“是啊，今天学校里都放假了。”宋奶奶笑道，“这一年到头的，大人小孩都不容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喽。”

“奶奶……”宋莎莎一脸幽怨道，“您怎么就是不说重点啊……”

“什么重点？”宋爷爷看着她，半晌，恍然道，“哦，对了，忘了表扬表扬我们莎莎了。期末考试考得很好，全级第44名，化学考了92，连你小叔都夸你了！”

宋莎莎纠结地绞着手指，正犹豫究竟该怎么开口，宋爷爷却又朝她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好了，莎莎，爷爷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关于跳舞的事，对吧？”

宋莎莎脸颊一红，连忙点头。

“当初我们说好的，只要你能考进一班前二十名，就允许你高二转舞蹈类艺术生。现在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你考了全班第23。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这样是不行的。不过……”

微微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我和你奶奶、你爸妈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取得这样巨大的进步，委实是难能可贵。我们原本以为，你能考进前四十就已经很好了，谁都没想到，你为了跳舞，竟然真能有这么拼命的劲头。所以我们一致同意，允许你高二转艺术生了。我们相信，只要你有这个恒心和毅力，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

“同意？你们同意了？”宋莎莎顿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徐老师笑着揉揉她的头，“今早成绩一出来，你们班主任就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开了个家庭会，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同意支持你的选择。宋莎莎同学，请你继续努力吧！”

啊啊啊啊啊！她可以继续跳舞了！！！

宋莎莎激动得不行了，就在她开心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宋小叔和他女朋友到了。

宋莎莎连忙抹抹眼睛，又把开心的眼泪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