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太应了声好，让底下人好生服侍着。

阮泓很快换了衣裳回来，他来时就没见着阮晴，这会儿还不在，便问老太太：“曾祖母，晴妹妹还没回来吗？”

阮老太太哟一声，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来人，赶紧去把晴丫头叫来，她不说陪我用晚饭的吗？她自己倒忘了。”

又同阮泓道：“她午前就回来了。”

阮泓惊讶：“这么早？可是玩得不尽兴？”

他也乖觉，随即笑道：“也是，西苑景色虽好，可这京城也未见得就没有风景优美的胜地，曾祖母，咱犯不着沾别人的光，等哪天祖父休沐，咱们一家去郊外踏青赏花可好？”

阮老太太对他真是哪哪儿都满意，当下笑着道：“我们泓哥有志气，这话说得再对没有了。不过玩是玩，你可别只想着玩儿，倒耽搁了读书。”

阮泓正色道：“曾祖母，我一直记着祖父的话呢。要玩，就踏踏实实的玩，要学，就认认真真的学，切不可玩的时候想着学，学的时候想着玩儿。”

阮老太太欣慰的道：“好孩子。”

春分一掀门帘：“四姑娘来了。”

阮泓忙起身，就见阮晴迈步进来。

他含着笑的眼不由得一怔。

人的气质是非常打眼的东西，就刚才那么一瞬，阮泓觉得，阮晴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温软、乖巧，像一团泥巴一样，大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又因为年纪小，话不多，这府里也轮不到她行事，所以她的性格十分模糊，瞧不出她到底什么脾气、禀性来。

阮泓知道她外表娇憨，其实心里有数，但具体的不甚清楚。

还从不像今日这般，她的凉薄之意如此明显。

阮晴给阮老太太行礼，不及福下去，就被阮老太太揽到自己身前，笑眯眯的问她：“可歇过来了？晚饭想吃什么？”

阮晴随口就道：“曾外祖母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从阮老太太怀里挣出来，起身又屈膝向阮泓一福：“泓表哥。”

“哎。”阮泓还了一礼，问阮晴：“晴妹妹今天玩得可开心？”

阮晴脆快的道：“挺好的。”

阮泓：“……”

这话让他没法接。

阮晴虽然照旧温软浅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她像是忽然生出了一身的刺，无形之中与人拉开了距离。

她不想和任何人亲近，自然也不想把自己的软肋展现给别人看。

所以她一句话就堵住了别人再问的余地。

阮泓有些喏喏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阮老太太打发他们两个：“离摆饭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俩玩会去。”

阮泓想了想，道：“我这儿有一本练字的贴子，回头给妹妹送过去。”

他这也算是投其所好，毕竟平日里一说教她认字，阮晴挺热切的。

可今天阮晴只是笑了笑，还笑得那么敷衍：“谢谢泓表哥。”

转头就去缠阮老太太：“曾外祖母，我今天要和你睡。”

阮老太太瞥一眼被晾在一边的阮泓，心里也奇怪，不过她仍旧笑着道：“好，你跟我睡。”

阮晴又道：“我以后都要跟曾外祖母睡。”

阮老太太惊讶的道：“怎么啦，你自己睡害怕？”

“不是。”阮晴一本正经的道：“曾外祖母，我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孝敬曾外祖母。”

阮老太太本就上了年纪，阮晴又太小，她清楚的知道，阮老太太等不及她长大。

那就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孝敬曾外祖母吧。

她仰着小脸，不乏炫耀的道：“我会给曾外祖母捏肩、捶腿，给曾外祖母洗脚、揉脚，还会给曾外祖母做针线，以后还要给曾外祖母亲手做几道菜……”

“唉哟哟。”阮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她疼爱阮晴，那是祖孙连心，是发自真心，并未指望着阮晴报答她。

可阮晴知恩图报，她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老太太故意逗她：“晴丫头，你说的这些，都有人做了，而且这都是丫鬟婆子们做的粗活，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阮晴不退缩，道：“平日有姐姐、嬷嬷们服侍曾外祖母，说到底也是伯祖父、叔祖父们的孝心。我亲自做，也是孝心，和身份没有关系。就算因此被别人轻贱，我也不会在乎的，只要能孝敬曾外祖母，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阮老太太笑着摸了摸阮晴的脸颊，道：“好孩子，曾外祖母没白疼你。”

“那我以后就搬过来和曾外祖母住了。”

“好，都随你。”

阮晴说风就是雨，招呼身边的冬至、立冬：“你们两个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她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竟似全然没看见阮泓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