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颁奖(1 / 2)

趁演员上台谢幕, 程先坤不动声色地离开。

杨佩瑶对此全然不知。

她拍手拍得疼了, 兴奋地对顾静怡道:“白咏薇演得真好,上次就感动得要命, 这次还是感动。”又转头问顾夫人, “伯母, 您觉得好看吗?”

顾夫人别有意味地说:“好看。”

等待散场的时候,顾夫人诚恳地对太太道:“您平常都忙些什么?几时得闲,

去我们家里坐坐。以前不太熟悉,现在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咱们也走动走动……家里只我一人,正方便咱们说说话。”

“好, 改天一定去,”太太客气道:“我听瑶瑶说过, 这孩子有时候淘气, 没少跟您添麻烦。抬眼望过去, 杨佩瑶隔着顾静怡正跟顾平澜说着什么,

满脸都是笑容。

太太目光稍暗,站起身,笑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家后,二姨太不住嘴地谈论顾夫人身上的水貂皮披肩,又感慨顾家的权势。

杨致重是一省都督, 可她不管看是电影还是听戏,都未曾有提前入场的特权。

三姨太淡淡笑着, “顾家掌管杭城商会几十年了,都督才来三年,太太又不经常出门,那些人不认识咱们也是正常。”

二姨太总觉得心有不甘,“啧啧”叹两声,问杨佩瑶,“瑶瑶,你跟顾家相熟,能不能问问袁锦葵袁老板几时上台?”

这怎么好开口问?

杨佩瑶犹豫会儿,答道:“有机会我问一声,但是他们家不怎么听戏,未必能知道。”

刚说完,杨佩珍凑过来,低声问:“演出之前上去报幕的那人叫什么?穿蓝色西装,个头挺高的那人。”

杨佩瑶道:“他叫高修远,是雅声话剧社社长。”

杨佩珍眸光一转,笑道:“他就是高省长的侄子……改天你介绍给我认识吧。”

“他?”杨佩瑶低呼声,摇摇头,“我跟他完全不熟悉,从来没有说过话,没法跟你介绍。”

杨佩珍无谓地笑笑,“那我去找高敏君,明天下午两点不是还有一场演出吗?”

第二天下午,杨佩珍果然又去看了一遍话剧,直到晚上七点多才满面红光地回来。

杨佩瑶猜想她可能已经结识到高修远,却也没有多问。

星期一的时候,高敏君半真半假地跟她抱怨,“说好支持我们剧社的,还不如佩珍,佩珍看过两场,你才看一场?”

杨佩瑶笑,“那我给你们捐赠几张戏票?”

“才不用你,”高敏君得意地笑笑,“你猜我们赚了多少钱?”竖起三根手指头,“足足这个数。”

“三百?”杨佩瑶问。

高敏君点点头,“还有个零头,我们昨天晚上聚餐用掉一部分,剩下差不多三百,足够添置许多道具了。”

杨佩瑶笑道:“总算没有白辛苦,你们接下来还要排什么剧目?”

高敏君叹一声,“不知道,都十二月了,该收心准备期末考试……可能会排个十几分钟的小短剧,在新年联欢会上演出。我应该不会参加。”

杨佩瑶点头附和。

对于学生来说,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周,杨佩瑶与高敏君都把全副精力用在学习上,邱奎却要张罗新年联欢会。

联欢会上,除了短剧还有民乐团的演奏外,每个班级都要出个节目。

邱奎反复动员,但是大家要么害羞要么没有才艺,邱奎只得亲自上阵,打算说个快板书。

每天自由活动课上都会到小花园没人的地方去练一阵子。

高敏君作为副班长要支持配合他的工作,跟杨佩瑶去看过一次,见白咏薇在场,就没多待。

杨佩瑶凭直觉认为白咏薇和邱奎之间有事情,至少白咏薇对邱奎有意思,却硬是忍住了那颗八卦之心,没有去求证。

星期六,杨佩瑶与高敏君一道放学,刚出校门,竟然看到了程先坤。

程先坤穿驼色华达呢风衣,褐色咔叽裤子,围米色开司米围巾,玉树临风般站在脚踏车旁边。

杨佩瑶为他的打扮暗暗点了个赞。

寒冷的冬天里穿一身暖色调,显得格外温暖而舒服。

微笑着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脚伤好了吗?”

“好了,”程先坤笑着跺一下脚,“完全康复,就是崴到,没伤着骨头……今天是给你们送这个。”把手里东西递给杨佩瑶,“馆陶路上新开一家北平菜馆,请我写篇小短文,送了几张招待劵,我自己吃没意思,你们有空带朋友去吃,可以打五折。”

高敏君连忙接过去看,“太好了,正好离我家近,我拿几张。”毫不客气地拿走三张,给杨佩瑶留下两张。

程先坤道:“这个一次只能用一张,算起来还是挺便宜……对了,你们要坐电车,一起过去车站?”推上脚踏车,陪她们往电车站走。

电车还没到,三人站在冷风里等。

程先坤笑着看向杨佩瑶,“我给你写两封信,你都没有回复,我还担心,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开罪你了?”

“没有,没有,”杨佩瑶摇头,正要寻个合适的借口,高敏君已经道:“别提了,因为程先生的信,佩瑶还被罚了呢。”

简单地把张培琴的闲话说了遍。

程先坤愧疚不已,“是我考虑不周,给佩瑶惹麻烦了,我去找你们校长澄清一下,我把佩瑶当朋友当妹妹看,完全没有其它心思。”

杨佩瑶赶紧拦住他,“不用,已经过去了,张培琴并不是因为信的问题,她是故意针对我。”

程先坤沉吟片刻,“这事儿确实怪我,因为我脚不方便,又担心你的病,只能写信了。这样吧,我记得这附近有家茶馆,我请你们喝杯茶,一是向佩瑶道歉,一是祝贺敏君演出成功……耽误不了几分钟。”

高敏君爽快地答应,“好”,回头拉杨佩瑶,“去暖和暖和,冷风吹得我透心凉。”

从电车站往南走,拐过一个路口,走不多远就有家茶馆,果然是非常近。

程先坤要一壶龙井,再配两碟点心。

说话间便谈起明前茶、雨后茶的区别,又说碧螺春先前叫“吓煞人香”,康熙皇帝尝到此茶后,觉得茶名不雅,亲自提笔改名为“碧螺春”。

又说起洋人喜欢喝的“苦药渣子”,申城人叫“咳嗽药水”的,其实正经名字叫coffee。

程先坤见多识广,口才也好,说起这些如数家珍,听得两位女孩完全忘记了时间。

一壶茶喝完,天色已晚。

杨佩瑶连忙起身告辞。

程先坤在桌面放下两块钱,也随着起身,“对了,好长时间没去跳舞了,下周一起?”

杨佩瑶拒绝,“快期末了,想多点时间看书。”

“对,你们的学习重要,”程先坤没有任何不满,脸上仍是带着和煦的微笑,“不过,也不能总学习,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咱们约新年怎么样,你们应该有假期吧?叫上张陆明还有上次那个姓李的女同学,人多一点儿热闹。”

杨佩瑶笑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可能家里会有安排。”

程先坤爽快地道:“好,到时候我再跟你确认,确认之后我去定位子。”

杨佩瑶没再回答,高敏君应了声好。

虽然大多数百姓仍是习惯过农历新年,可在新派人士的大力推动下,西历元旦也变成相对重要的节日,还差半个月,街头巷尾就挂出了红灯笼。

几家百货公司竞相推出促销活动,不管是日常用品还是衣裳首饰都有不同程度的降价,就连毛巾也是买四条送一条。

二姨太趁此机会囤了不少布料。

程先坤再次邀请时,鉴于高敏君和李笑月都想参加,杨佩瑶也不好意思扫兴,便答应了。

这次没有约在仙霞路,而是在馆陶路上一家江西菜馆。

共有六个人参加,除了张陆明之外,还有程先坤的另外一位姓秦的同事。

当伙计端上一盘粉丝蒸凤尾虾时,杨佩瑶突然想到,顾息澜曾经推荐过这一家。

他临去美国前,问她要不要来吃,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想到顾息澜,不免又想起他写的“四不许”,心里有些小小的心虚。

吃过饭,六人移步附近的“莺声”歌舞厅。

较之金梦柔和而明亮的灯光,这里要暗淡些,天花板上镶着彩灯,彩灯时明时暗光怪陆离,映着舞池里拥在一起的男女影影绰绰的。

旁边的卡座上没有灯,却是点着心形蜡烛,有暗香隐隐散出。

李笑月好奇地拿起蜡烛看了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心形蜡烛,非常罗曼蒂克,非常有情调。”

程先坤笑道:“这家舞厅生意很好的,要提前五六天预定,尤其假日更加火爆,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订到位子,所以咱们今天一定要玩个痛快。”

侍者拿来菜单请几位点酒水。

男士们不约而同地叫了加冰的龙舌兰tequila,杨佩瑶看两遍没见到有果汁,便问道:“没有橙汁吗,或者梨汁也可以?”

侍者摇头,“抱歉小姐,我们没有准备果汁。”

李笑月取笑她,“这里哪会有果汁,喝杯酒吧?”

高敏君也建议道:“pink lady挺好喝,你尝一下,我上次尝过。”

杨佩瑶摇摇头,借口不会喝酒,对侍者道:“麻烦给我倒杯水吧,要温的。”

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这里不像是个好地方。

侍者很快把各人点的酒水、水果以及点心摆上来。

因为烛光太过昏暗,看不清水杯里的情况,杨佩瑶没敢喝,只捧在手里慢慢晃着。

一支舞曲奏罢,另一支舞曲响起。

程先坤含笑邀请坐在最外面的李笑月跳舞。

看着两人滑进舞池消失在暗影里,杨佩瑶悄声告诉高敏君,“我不太喜欢这里,咱们早些回去吧。”

高敏君打量一下四周,“没事儿,有程记者在呢,三个大男人,还怕保护不了咱们?”

杨佩瑶梗住。

不管前世还是现在,记者的身份总会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可她怕得就是这三个男人。

程先坤还好点,应该是个谦谦君子,问题是刚来的那个姓秦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别人胸前瞟,感觉非常无礼。

杨佩瑶又道:“我待会儿要走了,刚才吃得不太舒服,肚子有点疼。你走不走?”

高敏君忙问:“要不要紧?”

“不要紧,就是难受。”杨佩瑶站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从高敏君身前绕出去,到前台借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