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广寒之十一(14)(2 / 2)

公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听出来他想重造这柄剑之后顿时觉得没意思,随手将剑抛给他:“这柄剑就是一块废铁,重造了就是一柄新剑,既然你喜欢就拿去玩吧,往后也不要叫广寒陵了。”

任孤鸣求之不得,管他废剑好剑,拿到手就行,连忙接过来别在腰间。

“不过你还是得拿你那柄剑换。”公珩若有所思,扬声道:“小孟子!”

孟雪致屁颠屁颠跑来道:“在在在,前辈有何吩咐!”

这副狗腿样被老孟门主看到,指不定要扒掉他一层皮。

“这里撑不住多久了,”他一双金烛色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像两点熊熊火烛,四下淡淡一扫又熄灭到平时的模样:“不想死就按照我说的做。”

在场各位虽然在其他领域都稍微有点造诣,但在铸剑方面可以说都是一窍不通。除了孟雪致受家学影响稍微知道点皮毛,还能理解一下他所说的,其他人真是在干瞪眼等着。

公珩的意思是月相已破,便借由云浪生再造一个广寒陵的反阵出来送他们出去,这说法恰好与孟雪致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孟雪致在他指点下往云浪生里画剑阵,大量的灵力消耗令他脸色发白,又因为是新手,铸得磕磕绊绊的。

而任孤鸣则亲身体会了一把本命剑受锻时的痛苦,那种非身体上的疼痛令他意志模糊,四面八方一会是人高声尖叫,一会有人在哀哀痛哭,他垂着头一动不动蜷在墙角里,连眼角带上了一点绯红的靡色。他们清楚地看见任孤鸣无意识下徒手捏碎了一块铁链碎片,在这种灵气激荡、难以抑制的时刻凑上去无疑是添乱,因此其他人都没有乱凑上去,只在远远的地方担忧地看着他。

玉空玠在不远处缓缓拨弦,弹着一首安神的曲子,弦门的琴声比那些胭脂俗粉的弦乐声都要旷远,公珩偶尔睁开眼睛指导一下瞎蒙尝试着的“死耗子”,其余时候便闭着眼睛蹭曲子听。

他们暂时不太敢招惹他,只有公珩自己知道,等一个共鸣夺回真身、又强行化形,强屠怨鬼行尸,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否则又怎么会让一个小毛崽子刻阵。好在云浪生与任孤鸣神魂相连、底蕴强劲,就算这个三脚猫一时手抖稍微出点差池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他又偏头去看了看谈知臣——他正偏着头专注去看任孤鸣,少年的身姿已经有拔节的趋势,或许再高一点、再结实一些,看起来就像个大人了。

活了将近一千年的老妖怪有些疲惫地想,其实做人也挺好的,活得再久不过百世光阴,知道得再多不过一掌之数;过厌了正好撒手,普普通通的不用担心不合群,年轻时叱咤风云,年老了咤不动了,再看着一脉之承继续叱咤。

他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岁月静好的自我催眠,突然听见孟雪致被踩了尾巴似的哭嚎:“前辈,前辈救我!!!”

公珩被硬生生从岁月静好扔进九层炼狱:……

好个屁。

任孤鸣在折磨和痛苦中看见了很多模糊的景象,偶尔还会有康缙衣那张讨人厌的脸和步夜白长大了的面容交替闪过,前者是遗憾,后者是愿想。

还有一个衣袂当风、烨然如神人的广乘君,乘大道游四极,是他深夜伏案挥笔时的主角模样。

胡思乱想中,他感到神识中有什么在渐渐被剥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一刻才犹如崩弦一般戛然清晰。

是云浪生。

这柄终归要被替代的剑终于尽了最后一点缘分,用它自己的方式和旧主作别。

玉空玠指尖一顿,他那柄独悬自发哀鸣一声,似乎有感于云浪生的哀情。

随即任孤鸣神识一清,再也感应不到云浪生了。

他借着石壁上的雕花一用力站了起来,前两步走得有些不稳,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旁边簇拥着的少年一窝蜂地涌过来扶着他,他们不太清楚内情,只是觉得能祭出本命剑的修士都值得尊敬。

值得尊敬的寒川君过来视察了一下工作进程,他本来还担心云浪生的裂缝会碍事,不过好在也不是要重新开炉铸剑,倒也没太大的要求。

公珩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两眼又像明烛一样亮起来。本命剑出岔子一般都会对修士造成强烈的反噬,尤其云浪生这种有灵的剑,反噬更为强烈,好在剥离手段温和,不是直接折断这种刚猛的方式,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任孤鸣的经脉,有一些间接受损的地方也正在修复,问题似乎不太大。

秦朔刚刚被他点了点额头,在没有推椅的情况下也能勉强站着了,公珩见他没有不耐受反应,顿时觉得摸索出来的疏导方式还算可行,和声道:“我给你稍微疏导一下吧,你有些起低烧了。”

任孤鸣这时什么都考虑不动,他一摸自己额头——手上温度也低,什么也没摸出来,不过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便顺从道:“好啊,麻烦前辈了。”

几人还想拦,一股劲风已经将他们隔离在几步之外,上前不得。公珩懒洋洋地把应声而倒的青年放平,手脚麻利地开始散他束得好好的头发,柔和的光点萤火似的盘旋而落。

“我若想害你们,直接杀了便是。”他沿着太阳穴往他发心推指尖:“小点声,经脉受损他这辈子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浪生:呸!渣男!!!

反正也要有一个人献剑嘛,早死早超生。 任渣男孤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