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茶懵懵懂懂地听着,突然笑起来说道:“那真是有缘,两个人的名字也好像,蒙楚的名字也是大郎君给取的呢,想必也是有些关系呢,不过那个楚大将军这般英武不凡,英俊潇洒,可蒙楚这般沉默无趣,面容有缺的人,相比是大郎君向往沙场才给蒙大哥取得名字吧。”
柳文荷笑着不说话,外头阳光正好,蒙楚从外面神情严肃回来,步履匆忙,他极为敏锐,很快就察觉到柳文荷视线,眼神锐利,浑身紧绷,立刻看向视线所在地,刚一触及柳文荷眼睛便立马收敛脸上杀气,低头弯腰行礼,原本一瞬间的光芒瞬间陷入沉默,平凡得宛若路人,令人见之既忘。
——可惜了。
柳文荷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时,不由感慨了一句。
顾静兰不知西苑之事,她站在大厅面前看着厅内两人,其中年长一位,面容儒雅,头发乌黑,留着精致的八字须,衣着富贵,通体斯文之气,另外一位年纪尚小的郎君,青色衣裳,指尖绕着一把扇子,风流倜傥之模样。
一直沉默端坐的年长之人看到有人来了,立马站起来眼神扫视一番,却只看到顾静兰一人,立马皱起眉来,不悦说道:“顾侍郎呢”
他一说话,原本一直背对着大门,津津有味观赏大厅内的闲云野鹤图的年轻人也扭过头,他一看到顾静兰眼睛一亮,蹭地站起来,甩着扇子,故作潇洒地说道:“你就是顾六娘子。”
顾静兰站在门口,神情冷淡,对着两人行礼说道:“还未请教两位贵客大名。”
“吾乃温家幕人徐有才,这位乃我温府八郎君温旭松。”年长的人摸了摸八字胡须,神情倨傲,矜贵开口介绍着。
“原来是徐幕僚和温八郎君,两位匆匆来访,顾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顾静兰踏进大厅内,对着两人行礼说道,她态度自然地坐在上首,示意管家奉茶,这才面带微笑,继续说道,“不知两位为何而来,今日乃朔望朝参,哥哥尚未回府,两位贵客来早了些。”
徐有才面色一僵,顾六娘子这话是讽刺他们无贴拜访,又暗指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看着上首的年轻女子,见她云淡风轻,对他们既无恭敬之心,也无亲戚之情,丝毫没有大家闺秀风范。
“为何是顾六娘子前来,顾侍郎不在也没事,今日之事找顾侯爷也是无碍的。”徐有才强忍着心中怒气,淡笑开口。
顾静兰眉头簇起,眼睛扫向徐有才,语气责备说道:“徐幕僚说笑了,父亲卧病在床多日,如何能见客,如今顾府之事已由我哥哥全权打理。”
“既然侯爷卧病在床,不如我等先行探望一番。”徐有才试探道。
“不必如此,父亲如今身处内院,外人不便打扰,再者病气易过身,免得惊扰两位贵客。”
徐有才没想到顾静兰会直接拒绝,一连在她手中连连碰壁,谦和端方的表象也撑不下去,沉下脸来说道:“为人子女最重孝心,顾侯爷只是身体抱恙,顾侍郎不许他人探望与软禁何异。”
顾静兰闻言笑了笑,抚了抚鬓间碎发,面上带笑,眼底压着怒气。她长相酷似母亲,柔弱不堪,看上去温柔可欺的模样,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倔强,脾气不算温顺。
她见一个小小幕僚都敢站在顾府中出言不逊,心中冷笑,棉里带针回呛道:“徐幕僚不过区区一介幕僚,连辟署都未成功,我哥哥乃四品刑部侍郎,今日就敢站在顾府大放厥词,我是夸徐幕僚好大的勇气,还是要讲温家好大的气派。”
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八郎君连连摆手,对着顾静兰笑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徐幕僚就是脾气暴躁,最讲纲常伦理,最恨他人不孝顺长辈。三娘子这般花容月貌切勿生气坏了心情。”
“那是我冤枉她了,这般有骨气的人,静兰也是格外欣赏的,毕竟我此生也最厌恶三类人,油嘴滑舌者为其一,道貌岸然为其二,忘恩负义最可恶,八郎君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
顾静兰这般三番四次下人面子,一向自诩对待女子温柔可亲的温旭松也不由沉下脸来。
“口无善言,无才无德,毫无教养,真是顾家好女儿。”徐有才见八郎君神情不悦,立刻呵斥道。顾静兰脸色一变,几乎要拍案而起。
“这位先生慎言,我顾府之事还不须他人置喙,倒是温府今日好大的本事,入门拜访不知礼仪,咄咄逼人,为难我妹妹,这才是妄为礼仪世家。”顾明朝穿着紫色官服,神情冰冷站在门口,一旦含笑的面容阴沉下来,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似雪含霜,杀意顿显。
“哥哥。”顾静兰一见到他就高兴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着袖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含委屈。
顾明朝一身肃杀之气走入大堂,神情一触及到顾静兰,顿时柔和起来,摸了摸她脑袋,脸上浮现温柔笑意:“去吧,听说柳家娘子来了,好生招待。”
顾静兰眼睛扫了大堂中的两人,嘴角不高兴地抿着。顾明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点点头:“不碍事,我回来了,你去玩吧,芍药,带三娘子下去。”
芍药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三娘子回了内院,顾明朝目送自家妹妹出了院门,再回首时,面色阴沉冰冷,冷冷看向两人。
“不知八郎君今日所谓何事而来。”顾明朝目光直接越过徐有才,看向温旭松面无表情问道。
温旭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明朝,笑说道:“你就是顾明朝,除了长相,其他和传闻大有不同。”
顾明朝早听闻温旭松是温家最小的嫡子,一个浪荡公子哥,宿花眠柳,放浪形骸,四五六不着调,至今尚是白身,算是温家的一个异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八郎君今日若是先来无事打趣在下的,那就不便久留了,送客。”顾明朝端起茶杯示意管家带人出府,管家早已等候一边,一见大郎君发话就立马带人冲了上去。
“别啊。”温旭松没想到管家动真格,连连摆手退到顾明朝身旁,“我今日受父亲所托来送请帖的,若是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回家又要受到责骂了。”
“什么请帖。”顾明朝放下茶杯,侧首问道。
一张大红色请帖递到他面前,银丝描边,金墨绘画,正中的一只仙鹤栩栩如生,请帖上的淡淡香气迎面扑来。
“八月十八,祠堂修缮,特邀顾侍郎前来喝杯薄酒,观赏大礼。”
顾明朝低下头看着那张张扬请帖,嘴里露出冷笑,修长手指接过请帖,淡淡说道:“多谢温家美意,若是得空自然会来。”
“顾侍郎好生无礼,温家是你母族,你竟然如此如此态度,祠堂修缮是大事,要你前来是给你面子,推三阻四,毫无礼节。”被冷落在一旁的徐有才大声斥责道。
顾明朝眉头皱起,漆黑眸子冷冷直视徐有才,面带凌厉杀气,复又扭头看向温旭松,暗藏怒气说道:“这是温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或是他自己的意思。”
“这,不是这个意思……”
“一介白身不过是仗着是温家的幕僚就敢如此无礼,倒是大开眼界。”时于归的声音自游廊上传来,不多时就露出身影,她穿着大红色襦裙,艳丽裙摆摇曳在竹廊上,摇曳生姿,艳丽耀眼,她摇着团扇,眯着眼懒洋洋笑说道。
“公主。”大堂内三人一见来人,大惊失色,齐声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本就是来找三娘子和柳姐姐玩的,没想到这也能目睹一处好戏,真是处处有惊喜啊。”时于归捂着唇角,意味深长地说着。
她弯腰拿起顾明朝手中大红色请帖,手指随意捏着,像是打量什么稀奇玩意,漫不经心说道:“祠堂修缮可算大事,非亲近之人不可入,顾侍郎什么时候与温家这般交好了。坊间传闻真不可信,本宫就说温家这般礼仪大家,怎么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想来也是,顾侍郎这般文武双全,没点他人扶持也说算不过去。你说是吗,八郎君。”
温旭松不敢说话也不敢点头,心中只恨徐有才真会惹是生非,看不清形势。
“顾侍郎可是估计东宫事宜不敢轻易应下,这不碍事,本宫替你准了,八月十八倒是好日子,顾侍郎可得高高兴兴得去,开开心心地回啊。”时于归把请帖亲自塞回顾明朝手中,面带微笑地劝着。
顾明朝看到时于归眼中狡黠之意,心知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相比是已经见过静兰,又或者是听到什么流言,这才出面为他出头,只好无奈点了点头。
“说起来,本宫与静兰手帕之交,闺中之情,一向形影不离,这等重要的事情,本宫真是为静兰高兴,当日可记得为本宫和静兰留两个位置啊。”时于归出门前,对着温旭松笑容满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