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凭地势而建, 巍峨高耸, 沿途树木幽泉与建筑浑然一体,再往上走便看到树荫层叠下遮盖的阁楼,每一层皆有特色, 拆开看每层阁楼均姿态万千, 各有千秋, 合在一起又不会突兀累赘。
时于归马车刚刚在停在阁楼前,就有黄门出来迎接,顶替了陈黄门位置的人叫李刚, 年纪轻轻, 沉默寡言。他远远看到公主车辇走来便带人迎了出来,恭敬请公主下车。
“东西都准备好了”立春扶着公主下马时,打量着揽月楼的布置,再次确认道。
“早已准备妥当。”
时于归站在大门口, 只见阁楼张灯结彩,万灯齐亮,阁楼上人影憧憧, 宫娥黄门人来人往,最上方的观月阁更是长烟袅袅, 迎寒和祭月就是由公主先行带人在此处举行。
祭台上置了一座月宫符象,白玉巨兔如人站立,案桌上摆放瓜果和特制月饼,饼上绘有月宫蟾兔,层层叠起, 如幼儿小臂粗/壮的红烛被点亮,三只酒爵早已注满黄酒摆在最边缘。最醒目的是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由西瓜摆成的莲花形状的果盘,瓜瓤鲜红多汁,其间的几点黑色西瓜籽衬得西瓜越发可口。
迎寒和祭月一事中钦天监监正担任赞礼,他穿着深红色赞礼衣服,广袖垂落在地上,低眉顺眼,沉默不语。他前面跪坐着身着主祭礼服的惠大长公主,惠大长公主年纪已近六十,但依旧头发乌黑,腰杆挺直,眼皮微微垂下掩住诸多神思。她一旁坐着一身华服的娴贵妃,娴贵妃一直对着大长公主说着话,可惠大长公主或是低眉不语,或是简单附和着,神情淡淡的。
不过她在察觉到时于归来后,掀开眼皮露出一双上扬多情的桃花眼,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笑来:“于归来了。”
“姑姑安好。”时于归上前乖巧行礼。
娴贵妃恨恨地捏着扇子,脸上保持着端正得体地笑来,齐声对着时于归行半礼请安。
“晚宴还没开始,娴贵妃来得可真早啊。”时于归亲热地挽着惠大长公主的手臂,看着娴贵妃的神情好似和惠大长公主一模一样,嘴角含笑,眼中无喜,看上去就格外嘲讽,“来来回回地跑着,可真是麻烦了。”
娴贵妃面不改色地笑说着:“这不是怕惠大长公主无聊,这才匆匆相陪吗”
“不必了,我可是带了我最爱的小可儿来的。”谁也没想到惠大长公主一点也不领情,面带柔光地看向一旁一名极为貌美的侍从。
娴贵妃笑容一僵。她堂堂一介贵妃竟然比不上一个男宠还被人当众点了出来,她又气又怒,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辈分比自己高,身份比自己尊贵,一肚子火就只能咽下。
“下去吧,这些事情娴贵妃虽然身为一介贵妃可也是不能参与的。”惠大长公主掏出手帕按了按嘴角,高傲说道。
大英讲究身份尊卑,內宫的迎寒和祭月非嫡系和尊者不得入内。按理祭奠之人原本应是皇后,可如今后宫无后便由嫡公主顶上,主祭也必须是皇族中位高权重之人,惠大长公主为先皇嫡长女,圣人之姐,人瑞象征,最是合适不过。
历朝历代非她们这类身份无人,便不可参与此项祭奠,哪怕先任历代圣人有宠妻灭妾的举动也不会让后宫的事情闹到这里,御史台当朝撞死对臣子来说是荣光,对圣人来说可是口诛笔伐,再者若是冲撞神明的代价谁也付不起。
娴贵妃恨恨地咬着牙,匆匆离去,时于归笑眯着眼不说话,惠大长公主的脾气当真是火爆啊,来一个怼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当真是舒服啊。
“我听闻谢嫔也来了,人呢”时于归视线转了一圈好奇地问着。
“在下面休息着,莫理这些混账人,不值得。”惠大长公主慈爱地拍了拍时于归的手,抬了抬手,那名名叫小可儿的貌美侍从端着一个被红缎彩盖住的托盘上前,“我的乖侄女哦,都已经长得这么可人了,姑母也是早早听闻你的事情了,真不愧是我时家女儿,今日特意为了准备了一封大礼。”
时于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转向滴溜溜地看向那个托盘,琉璃色大眼睛眨了眨。
惠大长公主嗔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大礼,不过是特意为你寻来的小物件,你若是喜欢便好好收着,若是不喜欢马上从这里扔下去就好,不必顾忌姑母。”
时于归听得越发心痒痒,这皇族众人论会玩还没有人比得上惠大长公主,惠大长公主自小就是金罐子里长大的人。
先皇性格如此暴戾唯独对自己这个长女毫无底线的宠爱,大英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性格秉性可比现在的时于归还要招人恨,及笄后等她自己挑选满意郎君后便风光大嫁,从宫内走出来的嫁妆便有九百九十九抬,意味天长地久,虽然最好天不遂人愿,驸马早逝,她无儿无女独身一人,可她一点都没有像众人希望的那样消极自闭,反而开始光明正大蓄男/宠,敛钱财,日日在公主府内寻欢作乐,好不痛快。先皇不仅不会劝阻反而多加纵容,赏了不少男/宠给自己女儿,如今靠着惠大长公主平安登基的圣人更不会阻止,虽不像先皇一样荒唐,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惠大长公主自己折腾。
这位惠大长公主行事颇有分寸,每每踩着众人底线放肆,甚至干涉朝政,惹眼又不过分,但对圣人的决定还是极为尊重的,比如力挺太子一派。因此与时于归关系不错,之前每年时于归生日送的礼物都格外出人意料甚至大逆不道,不过依旧深得时于归喜欢。
“打开吧,让公主看看是否合心意。”惠大长公主懒懒挥了挥手,貌美侍从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物件的真实样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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