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此时距离城中发现天花那日, 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天花的疫情控制住了, 感染的人都逐渐康复,宁王府里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两日前听到幼子的腿有了知觉, 府上就已经欢喜了一波。
宁王妃觉得这是应验了自己去求的那支签。
只等天花彻底过去,就要去灵山寺还愿。
宁王脸上也多了笑容。
女儿情况日渐好转, 儿子的腿竟也有了医治的希望。
这场磨难过去,他们一家人定然会变得更好。
谢嘉诩不在京中, 否则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会高兴。
谢临渊则说:“等三弟彻底好了,我要去给他买匹好马。”
三弟从未能像常人一样骑射,他还记得年幼的弟弟眼中的失望。
郡主院子中, 谢柔嘉从昏昏沉沉中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绑着。
她感到口中发干, 全身奇痒, 用力拉扯了一下这布条,绑得极紧。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被俘虏了吗?
作为大周朝的皇后, 被乱军俘虏是奇耻大辱。
他们俘虏了她, 还不知要如何待她。
柔嘉喘着气, 看着头顶这陌生又熟悉的帐顶, 渐渐发现了不对。
她明明是被一箭穿心, 不可能活下来的。
她还记得那箭尖穿透身体的剧痛,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了许久, 才又落下来。
等想清楚了这一点, 她再将目光移向旁边。
入眼皆是熟悉的摆设。
柔嘉一怔, 这不是自己住了将近十年的闺房又是何处?!
她张了张嘴,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叫:“来人!”
这声音嘶哑,可是立刻就有人从外面进来。
柔嘉看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紫鸢来到了自己面前,惊喜地道:“郡主醒了?”
她一听紫鸢叫自己郡主,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多少年没听人叫过她郡主了?
从嫁给三皇子,她就是三皇子妃,后来又一步步走到了皇后之位。
只是一死,就成了一场空。
如今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得天花这一年。
柔嘉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是一场梦,还是真的。
如今在她身上最真实的就是那深入骨髓的痒意。
她望向自己被绑住的手,紫鸢拿了个药瓶来,将里面的药涂在了她的脸上手上。
柔嘉听她说道:“郡主忍着,不能去挠,挠了会留疤的。”
紫鸢小心地给她涂药。
这药可以止痒,又能保持皮肤湿润,不易崩裂。
她自己得过天花,知道此刻何等难熬,在柔嘉昏迷中就已经先将她绑了起来。
见柔嘉躺在枕头上望着自己,紫鸢又说:“郡主现在也不能见王妃,院子被封锁了。”
“好。”柔嘉忍着这钻心的麻痒,保持住了清醒。
她就在这煎熬之中,回想着自己过去的一生。
她嫁了三皇子萧琮,做了皇子妃。
接着皇子争斗,萧琮依仗他母家跟宁王府的势力赢了。
他登基为皇,她做了皇后,在深宫中一路走来。
最开始,娶了她的萧琮同她也有一段甜蜜时期。
毕竟柔嘉得了玉坠里的宝物,容貌越来越美。
她生下的儿子也被立为太子,风头无两。
可是后来,萧琮有了新宠。
那新人仗着他的宠爱,爬到她头上来撒野。
甚至还撺掇萧琮废太子。
谢柔嘉杀了那女子。
然后一不做二不休,也杀了萧琮。
她的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上。
儿子一旦登基,她就是太后,好日子才要开始。
可紧接着就爆发了战争。
京都失守,大周朝落败,她就是在战乱中死掉的。
她因为战乱得到了郡主的身份,最后又因为战乱结束了一生。
没想到又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
身上还得着天花。
柔嘉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这一次紫鸢在。
她想着这样绑了手也好,上辈子自己要是有被绑住的话,肯定不会毁容成那样。
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哪个时间节点,宝意不知有没有感染天花,毁掉容貌。
这样子想着,药效上来,那些痒意消退了。
紫鸢就听到她的呼吸平稳,人又睡着了。
……
又过了两日,柔嘉身上的结痂开始消退了。
确定她能忍着痒意,紫鸢便把她绑着的手松开了。
她看着柔嘉,深深地觉得郡主与以前不同了。
从前的郡主多娇气,醒来之后肯定得又哭又闹。
现在给她涂药她都一声不吭。
果然是大病一场,人就会不同。
松绑之后,柔嘉坐起身来,想着总算能够下床活动。
身上的痒意还在,却不是不能忍。
紫鸢在旁说道:“王妃如今还不能来见郡主。”
须得这院子里的人全好了,她才能出去。
外头的人才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