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的杀青宴, 林蕊悲伤的情真又意切。
她端着桂花米酒小元宵, 跟剧组所有的同事一一话别。
最后, 少女更是泪眼婆娑地扒着薛老师的手, 再三强调,只要导演还有需要,她绝对随时待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苏木扫了眼她杯中的米酒糊糊, 很想提醒她这米酒也就是看着像米酒而已, 压根就没有酒精。
然而这并不影响林蕊酒不醉人人自醉。
干掉三大杯米酒后,林蕊已经很有勇气发酒疯了。
她大声演唱着thrier, 在旁人的口哨中, 她肆无忌惮地扭动身体, 跳起了僵尸舞。
周围人不时地鼓掌叫好。
在剧中扮演安妮好友戴安娜的女生笑着拍邹鹏的肩膀, 指着林蕊道“看,你看安妮。”
为了更好地融入角色, 即使这只是一出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广播剧, 大家也坚持用剧中人物的名字称呼彼此, 来营造广播剧里头的氛围。
邹鹏默默地喝着米酒, 没有吭声。
“戴安娜”笑起来,故意捉弄自己的男同学“怎么了基尔伯特舍不得与安妮分离吗”
在这出广播剧的最后,长大成人的基尔伯特将离家近的教职让给了需要照顾家人的安妮,自己去了个偏远地方当老师。
“别担心。”戴安娜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安妮的故事不是有一个系列嘛。我可不相信你没有看过剩下的故事。”
房间中央的少女还在怪模怪样地跳着舞,她一首歌接着一首歌, 好像根本不知道疲惫一样,连大喘气都没有。
天知道她瘦小的身体里头到底哪儿藏着这么多气力。
邹鹏没有回应同学的话,继续默默地坐在边上,一口接着一口喝桂花米酒。
也许是临近离别带来的伤感,他现在愈发沉郁下来。
少年人安静地看着屋中的女孩,她的刘海分成两边扎成小辫子用夹子别好,看上去更加像小鹿纯子了。
那个似乎永远不知道沮丧该怎么写,总能找到办法开心的排球女将。
邹鹏觉得手中杯子里头的米酒又经过了新一轮发酵蒸馏,否则喝着米酒的他怎么会头晕目眩,甚至有点儿嫉妒女孩的快乐呢。
苏木看着林蕊额头沁出的汗珠,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中央,拉住了她的胳膊。
屋子里头的人都在说话,吵吵嚷嚷间,谁也听不清苏木对林蕊说了什么。
众人只看见少女不满地小声嘀咕,还嘟起了嘴巴愁眉苦脸。
然而拉着她的男孩子却相当执着,即使她跺着脚,伸手他的后背,也不肯撒手。
最后林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带到了旁边。
邹鹏又喝下了一口米酒。
他想他真的醉了,因为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在嫉妒谁。
窗外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蒙的天空显不出丁点儿光亮。
往嘴里头塞苹果派的播音员感慨“此时此刻,除了在这里的我们之外,世界上起码有半数人口都在欢度平安夜。”
旁边的薛老师突然站起来,走到角落里头的钢琴边,开始弹奏。
如水一般的乐声从她有些粗大的指尖流淌出来时,林蕊辨认出了是那首著名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她靠在苏木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了。
上一次是多久以前少女困惑地侧着头,似乎要想起来的时候,一抬眼瞥见窗外,她立刻惊呼“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今年无论是小雪还是大雪,江州都不曾降雪。现在,过了冬至,在平安夜,天空终于飘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至,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爽利。
林蕊却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她蓦然想到了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诗“凭轩听雪语”。
雪落下会有声音吗
“唱一个,来,我们的安妮唱一个我爱你,塞北的雪。”有人拍着手掌撺掇林蕊。
旁边的人登时哄笑,说他狭促,故意搞得不伦不类。
林蕊不想唱歌,她靠在苏木肩头,耳朵捕捉着钢琴声,视网膜上印着的,全是一片片飘落的雪花。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薛老师站起了身“大家要有事的话,就先走。没事的人,就继续留下来热闹。”
林蕊想要进行最后的狂欢,她明天就要被迫上场考试。
可惜苏木坚决地摇摇头,逼她抬头看墙上的时钟。
现在走的话,他们还能赶得上数学补习课。
林蕊盯着钟,感觉钟面变成了老李的脸,顿时惊悚地摇摇头。她得再去吃一个苹果派压压惊。
薛老师将一个纸盒送到她手上“圣诞节快乐,回去路上小心安全。”
林蕊抓着苹果派的手呆愣在空中,那个,不是,导演,我还可以再大战三个小时。
“明天考试加油,晚上好好复习。”薛老师帮她拢了拢因为跳舞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林蕊的心可远比头发更凌乱。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薛老师,不是,导演,您这样过河拆桥真的合适吗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互助呢。这不和谐,真的一点儿都不和谐。
她哭丧着脸被苏木带出门。
“等我一下。”邹鹏追出来,抬头示意天空,“今天还是坐公交车。”
苏木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我们今天本来就是坐公交车过来的。”
天这么冷,骑车吹冷风很要人命的。
邹鹏心想喝醉了果然舒服,他竟然不觉得苏木的话噎人。
他沉默地跟着两人上了公交车,然后找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默默看着窗外。
外头真有人应景地播放着我爱你,塞北的雪。
林蕊偷偷地跟苏木显摆“这小子肯定是认清了事实,受打击了。”
“什么”
林蕊白了眼旁边迟钝的傻孩子“脑袋瓜子是浆糊啊,你都没看出来,他一直在觊觎我们家林鑫同志。”
看看,上次去江州大学,知道林鑫同志每个周末势必要跟爱郞共同为事业而奋斗之后,这小子是不是郁闷了
“我们家林鑫同志哪里是他能够肖想的。”林蕊得意洋洋,“我粉的c就没有拆伙的道理。”
苏木茫然地看着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就是拆c的野合绝对没有好下场。”
少年更加满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林蕊恶狠狠地抱怨,“跟你说话怎么这样累呢,什么都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