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 于兰兴致勃勃的跟他们分享, 自己去帮班上打开水时听到的最新八卦。
这个月, 她妈从二厂调到一厂帮忙,晚上就睡在厂里值班室。
跟她一间值班室的室友每天回家睡, 剩下的空床就被于兰给占了。
住厂里头多自在呀。
眼下天热出了汗,随时都能去澡堂子里头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
晚上饿了,还能去食堂里头弄点儿夜宵。
于是她们母女俩就残忍地抛弃了可怜的老父亲,欢欢喜喜地住在值班室里。
所以于兰也骑着自行车跟随大部队,顺便捎上芬妮。
晚自习时她就想说了, 只可惜老李一直在边上盯着。
再不说, 她直就要憋坏了。
“我跟你们说啊, 你们知不知道李卫东现在怎么样”
陈乐脑门儿疼, 完全无法理解于兰为什么如此热衷于传播小道消息。
少女不满地瞪了眼班长“怎么说话呢你我说的是小道消息吗”
明明都是人民群众急切想知道的黑幕。
李家现在很不太平啊。
厂长竭尽全力保护的李家大孙子,最终也没能等到瓜熟蒂落, 呱呱坠地。
因为小三跟李卫东还没有来得及扯结婚证啊。
李卫东是国家干部身份, 钢铁厂又是国家重要物资生产单位, 他离婚签字走人就行, 再结婚, 新婚妻子可是要经过政审的。
政审哪里是两三天就能完成的事, 起码得走上个把月的流程。
如此一来,小三肚子里头的娃不就坐实了是非婚生子女吗
未婚姑娘怎么能够怀孕生子计生办出动了, 立刻压着人去打掉了孩子。
用压这个词过分了,因为小三是积极主动地要求流产。
人家姑娘可不傻,李家最大的靠山厂长马涛都倒台了, 李卫东也被抓去关了两天,出来时就开始胡言乱语。
眼看豪门成了火坑,小三及时止损,积极主动地打胎走人,坚决不填这个无底洞。
人生还有无限的希望,干嘛让自己陷在沼泽地里。
据说她相当有决断力,甚至都没有跟李家要求经济赔偿,积极主动地收拾包裹走人。
等他们一家子消失在人海,李老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去年她好不容易抢购到金器,居然已经被调了包。
更让一辈子没在儿媳妇手上吃过亏,向来都欺压儿媳妇的李老太气得七窍生烟的是,这位小三居然打着李家的名号,在外头借了一圈钱,还有高利贷。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哈哈大笑“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于兰也笑得痛快“听说讨债的已经往他们家门上泼油漆了。”
李家老太此时幡然醒悟,意识到小三不是前妻那样的面团,可以由着她欺负。
所以她屈尊纡贵,破天荒地主动找厂办的人要徐萍新单位电话号码,怀着无限自怜自爱的自我感动打了过去。
这徐萍手上可拿着老李家给的两万块钱。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两口子还有孩子呢。
狐狸精都走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赶紧伺候丈夫。
结果她没找到人,徐萍根本没有去安排好的轮胎厂工作。
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带着已经退休的父母和尚在稚龄的女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家。
有人说,她去南方投奔开厂的亲戚了。
有人说,她回父母的老家了。
也有人说,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对她念念不忘,在国外发了大财回头来娶她,带她出国享福去了。
这些猜测都带着善意,然而人海茫茫,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踪迹。
徐萍到底没有出演一场80年代的苦情剧。
就是有段时间,电视屏幕上特别流行的那种,婆家虐我千百遍,我待婆家如初恋。
果然正常人只要没有被彻底洗脑,都不会愿意免费给王八蛋当一辈子的保姆。
脑子有坑,才欢天喜地地又跳回来填坑呢。
李家婆婆又变了嘴脸,开始咒骂徐萍冷酷无情。
这么个黑心的女人,幸亏他们老李家早点发现她不是好的,趁早把她打发了。
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像潘金莲一样,谋害亲夫。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消息果然滞后了。
她由衷地感慨“这姐姐以后还是千万别回来了。”
否则这家人肯定会跟附骨之蛆似的又缠上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夫妻关系解除了,还有父女关系呢。
再人渣的父母,子女也有赡养义务。
善良局限了正常人类的想象。
林蕊记得上辈子有个女明星,不幸碰上渣爹。
渣爹吸毒又出轨,照样有脸上电视节目,理直气壮地狮子大开口,勒索明星女儿。
最后女明星不得不妥协,作为公众人物,她必须要维护形象。
形象这个词有微妙的很,任何恶性事件与个人产生联系,即使个人是板上钉钉受害者,他她的形象也受损。
因为他她让大众联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于兰也心有余悸。
他们那个大家族里头,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多了去,她完全能够想象人可以有多无耻。
不过李家老太的咒骂没能持续多少时间,因为她很快陷入了四面楚歌的悲境。
钢铁厂新一任领导班子反应非常迅速,直接以李卫东乱搞男女关系造成严重恶劣后果为由,开除了他的公职与党籍。
于兰笑嘻嘻地夸奖沉默的小班长“还是你爸他们干实事,照我说要是一早厂里头就这么干,他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看吧,掂不清自己的斤两,以为能把别人捞出来,结果自己也被拖下了水。
这对于李家而言,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城镇职工医疗费用不是靠单位掏钱,被开除了的人自然只能费用自理。
李卫东精神受了强烈的刺激,神智错乱,需要住院长期治疗。
这么一大笔费用,只能由李家人自己出。
李家婆婆倒是很有干劲去厂里头闹。
可是现在她就如同丧家之犬,人人都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她现在狼狈的很嘞。
于兰笑得欢畅。
要是这种坏人还能活的滋润,真是要活生生的呕死好人呢。
“我听说现在有人要求李家腾出房子来。”
当初厂里分房的对象就是职工。
既然李卫东都已经不是钢铁厂的人了,那么肯定不能继续霸着厂里的分房。
于兰笑嘻嘻地问林蕊“你猜,这事儿到底是谁跟厂里提出来的”
少女扭过头看得意洋洋的于兰,顿时心念电转“周老太,除了她,肯定没帮人了。”
前段时间厂里头腾出来的房子就两间,一间是王奶奶住的,另外一间就是周家住的。
按照王奶奶的个性,肯定不会追这种事情不放,那会缠上去的,当然只有周老太了。
厂里头不赶李家人走,也行。
那就见者有份,给他们周家也分一套专家楼。
社会主义新中国,讲究的是一个公平公正。
现在房管科的秦科长已经被周老太天天堵着家门,都快要折磨出神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