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2 / 2)

第二天糜稽没有呆在旅馆。他出了门,在运转着“缠”的情况下四处走走。越到城市的外围,破败的情况就更加严重。水泥路猛然断成泥土,在堆着生活垃圾的小山边,搭着塑料袋拼接而成的窝棚。每一个当地居民看他的眼神都怪异且让人难受,他在这样的视线中走了半个小时,明白这种眼神就叫“仇恨”。

但是,没人上前找茬了。这些生存在贫困线之下的居民对于“活着”的第六感比谁都清晰,单单是常人没法发现的“缠”,他们都能够从中察觉出念能力者的特殊。瘦弱、肮脏、乳丨房干瘪、体丨味严重、袒露着阳丨具的人们站的远远的,视线紧紧的钉在这个从窝棚和狭窄巷道中穿过的男孩身上。

这个城市贫富差距大的可怕。糜稽想起了那些高耸入云壮观的建筑物,差距和恨意让贫民窟的居民濒临罪恶。他回到旅店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老板娘开口了。

“你爷爷呢”她的腔调非常奇怪,像锯子切开的木头。

糜稽停了停,没有回答继续往前面走去。老板娘的笑沙哑的响起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纱巾里面:“嘿嘿,他已经三天没来了吧。你没有钱也没有吃的东西。怎么样,被抛弃的感觉”

糜稽没有说话。

“你真胖。”老板娘说,糜稽难以从她语调奇怪的语言里读出什么感情,“我半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胖的小孩。就算是富人区都没有那么胖的小孩。哦,不是富人区,真正的富人怎么可能住在这附近。”她露出的两只眼睛中的光像条贪婪的蛇一般舔过糜稽的身上,“最难的时候,我们易子而食过。但是我从没吃过你这么胖的小孩。”

糜稽愣了愣。

“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老板娘奇怪的笑了起来,“不可能离得开。离开了一个两个,这里又会诞生三个四个。离开的人活不下来。法律保护高楼里的人,法律不保护我们。”

在第四天,桀诺来了。他突然的出现在房间里面,糜稽闻见爷爷衣服上并不清晰的血腥味,他跟着桀诺离开这个城市的贫民区的时候,糜稽清楚的感受到了老板娘目光中的遗憾。飞艇起飞的时候,他爬在窗玻璃前鸟瞰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干燥没有绿色,东边的三分之二高楼林立一片繁华,西边的三分之一是贫困和饥饿的温床。

为什么不离开――因为他们贫弱,所以深扎在这个温床中,寄生于此,死亡于此。

“爷爷……”他低低的,“我真的比那里的孩子还要弱。”

桀诺没有回答。

飞艇降落后糜稽精神依然不好,他在走路时都明显的神情恍惚,这种恍惚直到面对酒店酒红色厚重的羊毛编制地毯都还未清醒。相反,绵软的大床,干净的座椅和金色的吊灯,任何一种华美都跟之前噩梦般的贫困格格不入,糜稽像是从一个虚假撞进另一个虚假,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这就是真实。

这一次,桀诺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给糜稽说清楚了他的意图。

“有两个黑帮会在这里进行交易。”他说,“其中的一方头目雇佣我们揍敌客杀死另一方的头目。开幕的时候人会很多,没人能遇见到细节方面会发生什么变化。好好跟着老朽我,‘缠’一刻也不能松懈,如果连流弹都能伤到你的话,自己打好包裹下地狱吧。”

“不能被发现的话……要不要用绝”

“不需要,你的念力并没有强到要用绝让人消除警惕的程度。”

这项工作桀诺完成的轻而易举,一个抬手之间某种定局就像是被扭转了。但与此同时,呈现在糜稽眼前的是一片修罗血海。每个人都在向不认识的对方射击,子弹和崩裂开的血腥盛开在酒红色繁杂精美的地毯上,枪响的悲鸣如同羔羊的哭泣。他紧紧的跟着桀诺,从尸体边跨过,从流不尽的血中淌水而过。走廊两侧打开的门内怎样的世界都有,裸丨露的女人尸体维持在最后一刻的高丨潮表情上,觥筹交错间摔裂的高脚杯中甘甜的红酒如同一张张扭曲的假面。糜稽带着强烈的呕吐感,走出枪林弹雨的酒店时,晚风才将那种萦绕鼻间无法挥散的铁锈味给扫除。

他回头看了那个在夜色中依然光华夺目的酒店最后一眼。

――看吧,无时无刻,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可笑的理由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