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握紧缰绳,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干脆下令大军加速前行,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云中郡。
军臣单于要借汉人的手削弱他,他岂能让对方如愿!
魏尚再凶狠又如何?
他麾下的骑兵能征善战,一举打破云中城,砍掉魏尚的头颅,逼迫军臣单于看清现实,让他彻底明白,这样拙劣的手段有多么可笑!
军臣已经老了,只想攥紧手中的权利;於单一味蛮勇,根本不可能将匈奴带向强盛。只有他伊稚斜才能带领勇士们驰骋草原,重现冒顿单于的辉煌!
匈奴的铁蹄滚滚而来,云中郡内,除正卒之外,更卒青壮都被调动起来,分别派往城头和尉史看守的要塞,准备抵挡北来的大军。
畜场内,赵嘉决定放弃外部围栏,将牛、羊和骆驼驱赶到靠近仓库的旧圈内,用木板隔开,限制住活动。遇到脾气暴躁的,当场牵出去宰杀,储备下肉食,供给守护畜场的青壮。
“投枪备好,削尖的木桩放到这里,配合陷阱使用。”
积雪没有完全融化,旱獭已经陆续开始活动。大片的地洞成为天然的防护带,配合挖掘陷阱,遍插削尖的木刺,足够抵挡骑兵的第一波进攻。即使挡不住,也能拖慢对方冲锋的速度,为众人争取时间。
“木屋四面加固,顶部架上木板,可做瞭望台和箭楼。”
“屋下的地道已经挖好,可以给孩童们藏身。”
“蒸饼肉干全都备足,伤药也已备好,足够我等守上三月!”
众人聚在清空的谷仓,多数席地而坐。实在没有座位,干脆肩挨肩站着。孩童被妇人抱在怀里,少年们抓紧弓箭和短刀,聚精会神听着赵嘉和熊伯等人布置计划,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毒烟筒制出一百五十具。”一名头发花白的匠人道,“依照郎君的吩咐,一半附于长杆,另一半嵌入绳索,可以投掷使用。”
“长投枪制出两百杆,短投枪制出五百杆,半数配有铁制尖头。”另一名工匠道。
“郎君提到的投石器制出六架,都架在木栏后的土堆上。”说到这里,熊伯顿了一下,“郎君,这些投石器真不能留在畜场?”
“不能。”赵嘉摇头,斩钉截铁道,“待到此战之后,毁掉且罢,如保持完好,需得尽数送入城内。”
朝廷不禁民间配有兵器,但投石器和强-弩一样不在此列。遇到匈奴南下,大佬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战事结束,留下这玩意纯粹就是招祸。
毒烟筒也是一样的道理。
哪怕赵嘉知道-火-药配方,也绝对不会私下里制造。遇到情况危急,例如这次匈奴南下,依旧要上报太守府,获得许可才能令匠人在畜场里开工。
“郎君,卫女郎来了!”
就在众人议事时,负责警戒的青壮突然来报。
“阿姊来了?”赵嘉面露惊讶。
下一刻,卫青蛾排开人群,身后跟着卫夏卫秋,迈步走到赵嘉跟前。
少女一身骑装,身上带着弓箭,腰间配有短刀。见到赵嘉,将手按在刀柄上,笑道:“阿多,我同你一起守卫畜场,抵挡匈奴。”
“阿姊,这次来的很可能是匈奴本部。”赵嘉沉声道。
“我知。”卫青蛾颔首,“且不言胡寇能否突破边军,若是突破,畜场首当其冲。就如阿弟所言,多一份力量就能多一份保障。我自认箭术不弱,不能上马拼杀,百步外开弓总是可以。”
赵嘉还想再说,卫青蛾抬手止住他,道:“阿多,我要扛起卫家,虽不能如男子封官拜爵,却同样能立战功!”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嘉也不好强送卫青蛾回村寨。
“阿姊,一旦战事开启,务必要听我的,不可鲁莽。”
“我知。”
卫青蛾坐到赵嘉身边,言明她带来一车粮食和伤药,还有大量投枪和木箭。
“我将家中的陶罐都带来了。”卫青蛾对赵嘉道,“阿弟要制毒烟筒,尽可拿去用。”
赵嘉点点头,抓紧分派任务。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陆续离开谷仓,很快各就各位,开始分头行动。
风从北方吹来,站在畜场里,能清晰看到远处升起的狼烟。
赵嘉走出谷仓,极目远眺,苍茫大地一望无际,黑烟笔直冲入云层。
一声高亢的鸣叫声突然传来,金雕振翅穿过云层,爪里还抓着一只断气的黑鹰。待到近前,金雕双爪松开,啪嗒一声,黑鹰垂直落在赵嘉跟前。
赵嘉弯腰捡起黑鹰,发现鹰身上扎有一支铁箭,明显是边军配备。
“这是匈奴人的鹰。”虎伯走过来,查看过鹰腿上的绳环,对赵嘉道。
“匈奴人的鹰?”
“匈奴人放鹰就如猎人放犬,战时专为搜寻对手踪迹。如此来看,匈奴大军距云中已经不远。”虎伯沉声道。
不远吗?
赵嘉提着黑鹰,猛然拔-出箭矢。
“让季豹季熊带人加强巡逻,遇有情况立即示警。如是匈奴游骑,一个也别放走!”
“诺!”
匈奴本部又如何?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豁出命去,照样要拉着这些北来的贼寇去见阎王!
北地狼烟四起,快马驰出边郡,携军情奔赴长安。
与此同时,召临江王入京的旨意抵达江陵城。
刘荣坐在殿中,令国官散去,一遍又一遍读着竹简上的内容,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眼底更是一片死寂。
云梅行到殿前,请宦者入内通禀。
“云姬?让她进来吧。”
刘荣收起竹简,看向走进殿内的少女,难得扬起一丝笑容。
“云姬又做了什么?”
“回大王,是汤饼。”云梅行到矮几前,亲手将漆盘和漆碗呈到刘荣面前。
看着浮在汤中的面片,刘荣开口道:“云姬,我要入长安了。”
云梅没说话,将一碗片好的炙肉放到几上。
“我可送你归家。”刘荣握住云梅的手腕,“至少,我能让你活着。”
“大王,妾不归。”云梅覆上刘荣的手背,柔声道,“妾曾闻一言,路是人走出来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大王不弃,妾愿随大王入长安,侍奉大王左右。”
刘荣望着云梅,漆黑的双眸出现一丝波动,突然将少女拉过矮几,用力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