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念念, 息家主母十年前, 出门捡到的小姑娘。
旁人都道这个姑娘命好, 让谁捡去不成, 偏生被息家主母给捡了。
况那会,息家主母正失去了小女儿, 万分悲痛之中。
对这捡到的姑娘,她竟觉得这兴许都是上天的安排, 命里注定她失去一个女儿,老天爷又还给她一个女儿。
息家主母给小姑娘取名念念, 意为惦念着命苦的小女儿能早日归家。
息念念,遂成为息家大房唯一的姑娘。
纵使是捡来养的,但息家主母并其上四位哥哥都待她如珠如宝, 约莫是移情作用下, 息念念在息家, 被宠成了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就是当年今朝公主,都没她活的风光。
息九颜将姜媃送到息念念的明珠阁, 还将抓来的药亲自给了对方, 并千叮咛万叮嘱“好念念,帮七哥个忙好不好这个姑娘你帮我照顾几日,务必先让她好起来。”
息念念今年十四,娥眉翦瞳, 琼鼻虽小,可却是有些塌,这让她整张脸都略扁平, 也就只剩下个清秀可人的姿容了。
可她被息家养的好,打小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佳肴,加上息家主母作为曾经的大夏第一美人,自然很是会调养姑娘。
所以,息念念五官上虽不算出彩,但胜在一身气质和装扮不是一般闺阁姑娘能比的。
她拎着药包看了看,又撩起粉色的樱花蚊帐,往里看了看。
床褥里的小姑娘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可一眼就能看出那张脸,恍如巧夺天工的造物,漂亮得让人见之不忘。
息念念掩唇轻笑“七哥,这是哪家的姑娘你怎送到我这来了,大哥知道么”
息家统共有四房,息九颜虽是大房嫡幼子,可在息家排第七,故而息念念唤他一声七哥。
息九颜眼眸晶亮,整个人都有些热血上头“知道的,是大哥让我送你这来的,她叫姜媃,你兴许听说过,念念七哥拜托你了,务必要好生照顾。”
息念念点了点头,她也没多想“我省的,七哥你自去忙吧,姜姑娘一清醒我就差人去找你。”
“诶”息九颜搓了搓手,想着秦野那边确实需要打声招呼,他眼珠子一转,当下出府先跑去找了东方伯舜。
有这个当老师的在,秦野应当不会有异议吧
确定息九颜出了明珠阁,息念念将药包交给婢女,笑容顷刻就敛了。
“去查查,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对婢女涟漪吩咐道。
那婢女屈膝称喏,拿了药让个小婢女去煎,自己则出了明珠阁。
半个时辰后,婢女涟漪回来,息念念坐在庭院里头抚琴。
“姑娘,查到了,”涟漪凑上前,小声道,“是七公子查到一些东西,觉得那叫姜媃的,很可能是当年大夫人被偷的嫡姑娘。”
“铿”息念念手一重,琴弦断了。
她抿着唇,好半天都没说话。
涟漪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好一会,息念念起身,她提起裙摆笑着往客房去“既很可能是七哥找回来的小妹,我自该亲自照顾。”
客房里头,煎药的小婢女已经晾温了汤药,手里拿着勺子,正打算喂姜媃。
“我来吧。”息念念接过药碗,屏退小婢女。
那小婢女慌忙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门。
息念念翘起小指,白瓷小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气味苦涩的药汁。
“也不晓得,这姜姑娘得的是什么病,这人昏迷不醒的,怎么喂的下去”息念念近乎自言自语的在说。
婢女涟漪眼神闪烁,她接过药碗“姑娘,定然是喂不下去的。”
她说着这话,竟是反手就将那药汁给泼到了窗牖外头,只剩个空碗。
息念念手里还捏着白瓷小勺,她坐在床边杌子上,看着姜媃面无表情。
“喂不下去,七哥也怪不到我头上。”她将白瓷勺递给涟漪,起身走了出来。
临出门之时,她又吩咐道“姜姑娘是七哥看中的人,涟漪你不得假他人之手,需得亲自好生照顾。”
涟漪垂眸屈膝“喏,婢子省的。”
息念念复又回到庭院里,宽袖一拂“琴弦已断,没甚用了,劈柴烧了吧,另择一把琴来。”
姜媃完全不知道这些,她浑浑噩噩的,只觉得忽冷忽热,像是一半身子泡在沸水里,一半身子却浸在冰水中,甚是难受。
小姑娘不自觉呜咽起来,浑身冷汗涔涔,竟是烧的清醒不过来。
当天晚上,息九颜磨着东方伯舜,没有回府,雪涛院的息重月到底不放心,用完晚膳后,亲自来了趟明珠阁。
息念念很是意外,大房四位兄长里头,唯有息重月同她的关系最为淡薄。
幼时那会,她费尽心思想讨好他,结果也没换来半分的热络。
时日久了,息念念算看明白了,这位未来的息家家主,她的大哥,根本就是个冷情冷心的人。
可这会,这个冷情冷心人亲自来看望姜媃了。
息重月坐在床沿,瞧着小姑娘面颊烧的通红,又满脸是冷汗,还蹙着眉心,很是难受的模样。
出尘青年皱起眉头,眼梢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关切,为他俊逸五官平添几分的烟火色,份外动人。
息念念怔然,她还是头一回发现息重月原来也是有感情的。
“可是用了药了怎的烧还不退”息重月摸出帕子,小心翼翼帮姜媃揩了揩鬓角。
息念念站在一边,扭着帕子低声道“用了的,我让涟漪亲自喂的,会不会是药效太慢”
息重月摇头“杏老开的药方,不会有错的。”
息念念垂眸,眼神幽然“大哥,你莫担心,我再让婢女熬一碗汤药来。”
息重月望着姜媃,见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不自觉又迁怒起息九颜来。
“你七哥混不吝,他若回来,跟他说紧闭一个月”息重月冷酷极了,这会当真是半点兄弟情都不讲。
息念念微愣“大哥,一个月会不会太”
她话还没说话,床榻上的姜媃竟是带哽咽颤音地呜呜小声唤道“小叔小叔秦”
那颤音明显掺杂着哭腔,跟找不到依靠还没睁开眼的奶猫崽子一样,弱小无助,格外叫人心疼。
息重月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继续帮姜媃擦下颌的冷汗。
冷不丁,姜媃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他手,并死死握着不放,嘴里还呢喃说“小叔”
许是手里不空,这点安慰到了姜媃,她竟是眉头舒展开,不闹腾了。
息重月眉心纹路越发深,他抽了抽手,居然没抽动。
息念念不自觉捏紧了手“大哥,天色晚了,你忙了一天赶紧去歇着吧,姜姑娘这边有我照顾,你莫要担心。”
息重月充耳不闻,只觉抓着他两三根指头的小手,又细又软,像是豆腐做的,他根本不敢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