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镇目光如电横扫过来, 林若秋急忙补救,“当然不光是脸, 还有您那颗正直纯洁无私的心,任何女子见了,想必都很难不敬仰。”

一通彩虹屁下来, 楚镇的脸色缓和了些, 气也平顺了些,却仍是揪了把她的头发, 哼声道“油腔滑调”

“陛下讨厌”林若秋娇嗔道,抬手将被他拉过的地方细细抚平, 以楚镇的手劲, 肯定得带一把下来她本就觉得自己隐隐有脱发的迹象,这么一天一天的下去还得了。

这么想着, 林若秋便望了眼皇帝的头发, 惊奇地发现他发根处已显出一小撮银霜来,是操劳过度累的

犹豫了片刻,林若秋本打算悄悄为他拔去, 谁知楚镇格外警觉, “做什么”

林若秋避无可避, 只得讪讪的缩回手,“有蚊子。”

寒冬腊月哪来的蚊子, 楚镇自然不信,微微侧身就明白过来,淡淡说道“朕老了。”

林若秋忙道“陛下不过而立之年, 哪里称得上老呢况且”

她本想找出身边的例子来安慰皇帝,然而却卡壳了,细细一想,她身边但凡年纪稍长些的男子似乎都驻颜有术,黄松年就不提了,虽然成日家喊病喊痛,精神却比谁都足;至于她那位便宜爹林耿,已是知天命之年,却半点都不显出老相来,头发也仍是黑油油的难怪都说祸害遗千年,照他这个趋势,怕是活千年也不稀奇。

林耿自然是游手好闲无须操心的缘故,皇帝却要治理一个国家,所付出的体力脑力何止百倍差距,才多出一两根白发,已经算上天对他厚爱了。

林若秋温声道“等到了陛下真正老去的那天,您再来感叹光阴匆匆也不迟,况且,臣妾到时一定也是容颜衰败、两鬓银霜,不是正好与您相配么”

楚镇睨着她,“若你仍和现在一般呢”

这是把她当成神仙妖怪了她再怎么擅长保养,也不可能到了耄耋之年还是青春相貌,林若秋忍不住想笑,却仍是郑重的回答他,“那也无妨,臣妾依旧陪在您身边,就算您硬要赶我走,我也不肯走呢”

楚镇叹道“那可太糟,你站在朕身边就和朕的孙女一般,别人定得嫌朕老牛吃嫩草,没个正经。”

林若秋心道真如此就好了,她可以永远在楚镇心中保持最美好的形象,而非随着记忆慢慢褪色可是当两人的外貌差距越来越大,一定会格外惊悚吧,还是携手老去的好,无论好看或是不好看,至少见证的都是对方最熟悉的样子,当年华渐衰,对于皮相的欣赏慢慢变淡,或许剩下的那份知己之情才是最真切动人的。

林若秋将衣襟上的纽子解开两粒,搭着他的肩膀莞尔道“什么老牛吃嫩草,陛下未试过,怎知道这株草是否依旧鲜嫩”

要验证一个男人是否年轻,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楚镇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低声道“朕突然觉得年轻了好几岁,该不会你对朕用了什么邪术吧”

林若秋自然不通邪术,她反倒觉得楚镇懂得采阴补阳的邪功,否则为何每每事毕,她都累得爬不起来,楚镇反倒容光焕发

好忧桑。

今年的除夕宴比之往年更热闹了几分,除了几位北狄来的稀客,楚镇还特意恩准几位亲信重臣踏入太和殿,林从武也被纳入这一批次中。

林若秋怀疑皇帝就是为了给林从武抬脸才增设这么一条规矩的,否则往年怎么不见先例君臣相得,若让各宗室看到林从武在皇帝眼中的分量,他今后的路子便会好走许多,那些权贵们也不会过分难为他外戚的名头都是虚的,唯有能真正打入这些集体中,林从武才算站稳脚跟。

对于皇帝的心意,林若秋深深感激,也就愈发尽心操持起这场宴会来。在楚镇看来,她较为熟悉北狄那些人的饮食花样,由她统筹料理自然是最好的。

林若秋也着实准备了几道不需要筷子就能食用的美味佳肴,可当端到席上一瞧,她就发现自己实在多此一举。塔木儿和乌雷不愧是汗王钦点的继承人选,两人的学习能力都很惊人,这才短短功夫,筷子和调羹已经使得相当熟稔了。

阿丽公主则更绝,她就没吃多少东西,只是隔一会儿拿起盘中的薄饼轻轻啃两下,半个钟头过去,那张巴掌大的饼还剩得二分之一,与她初初进宫时的食量形成惊人对照。

林若秋看出她想努力表现得淑女一些,奈何却起到反作用林从武正忧心忡忡望着她,似乎担心她生了什么重病。

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人的红线貌似已经牵上,只看最终能否走到一起吧。

林若秋决定顺其自然,她再怎么爱好八卦,也没有代哥哥娶媳妇的道理,这是林家长辈的事。等阿瑛和阿珹长大了,她再来操心她的儿子不迟。

林若秋将目光投向别处,自从安然和李蔷封了妃位之后,谢贵妃已不如先前那般引人注目,哪怕她着意打扮得光鲜无比,可众人对她的态度,已足够说明她的处境有多黯淡。

这宫里终究成了一人独大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