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1 / 2)

卫星河毕竟是在生病期间, 又费力气跟项飞讲了很多他不愿意开口诉说的过往, 还哭了一阵,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有些困倦,尽管他并不想在这时候睡去,但人是抵抗不了本能的。

看着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少年, 项飞小心的动了动身体,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平在床上,又把旁边的被子拽过来给他重新盖好。

卫星河的手仍然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袖,项飞没办法有大动作, 盖完被子后他只能坐回床边低头看着沉睡中的人。

睡着的卫星河看着很乖巧, 窝在白色的被子里就像个真正的小天使一样。

但他的眉头仍然轻轻的皱起, 好像即便睡着了也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项飞伸出一只手想要抚平那些褶皱,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正如同卫星河自己说的那样,他刚才讲的那些往事只是他所有沉重秘密中的一部分, 项飞能感觉到还有另一部分更为重要的东西,卫星河没有说出来。

那或许对他而言打击更大, 或许那才是造成他痛苦的最直接的根源所在, 项飞也想打开他那扇关上的门, 可他知道时机没到, 卫星河仍然在顾虑,他不肯说的话, 谁也不能逼他。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项飞摸了摸卫星河的小脸,“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 怎么样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卫星河睡梦中轻轻的呢喃了一句,紧缩的眉头也舒缓开来,似乎再也没有一点忧愁。

项飞又坐了一会儿,才轻轻的将自己的衣袖从卫星河手中抽出来,仔细控制着自己的每一个步伐,一步步的小心退出了这个房间。

下楼的时候,卫大嫂见他下来,热情的招呼他一起吃饭,但项飞拒绝了,“我舅舅已经做好晚饭在家等我了,我还要赶回去的。”

听说家里有人等着,卫大嫂也就没有多留他,却还是让他带上自己做的一些小饼干做礼物,“替我向你舅舅问好,我三哥跟你舅舅是同事,上次他做的玫瑰酱我也很喜欢,这也算是小小的回礼。”

项飞没有推脱,大方的接下来。

“我送送他。”卫英廷自告奋勇的说,“你带着康康昊昊先吃,我待会儿就回来。”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卫家的门坐上了等在门口的车。

“这次谢谢你。”卫英廷疲惫的揉揉自己的眉心,“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项飞也没跟他打磕绊,复述了一遍卫星河曾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那时他才八岁,遇到这样的事心理出问题也是难免的,但我还是觉得仍然有其他原因在里头。”

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卫英廷,“那些他隐藏的部分,你到底知不知道”

卫英廷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项飞竟然能这么精,“我不能确定。”

“他的确是在安安没了之后性情大变的。”卫英廷倚着车后背抬头看着天窗,“本来他是个很爱笑的孩子,对谁都和和气气,可就从那事以后,他就精神崩溃了,刚出事那几年,家里的各种心理医生就没有断过。”

“你知道吗,他试图自杀过。”卫英廷的语气里充满了颓废,“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怪他,他一个八岁的小孩根本就没有任何过错,可他固执的就把所有的罪扛到了自己的肩上,无论我们怎么告诉他,他总是觉得该死的人是他。”

“那几年我们所有人都很疲惫。”卫英廷叹气,“我知道安安的事对他刺激很大,可那只是意外,我们大家都没能预料到恰好在那一天会出事,我父母也因为安安的事接连去世,所有人已经遭受了折磨。”

项飞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你们家里有人有外国血统吗”

卫英廷猛然坐直身子看着项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随便问问。”项飞淡定的说,“刚才在他房里看到一张家庭合照,好像除了他,你们包括你父母,都没有外国人的基因,难道是爷爷辈吗”

“”

卫英廷不作声,很久后才说“没有。”

项飞扭头看他,“我问这话也没什么别的企图,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他摆摆手,“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的,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其实这些事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不影响我对他是什么感情,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背后的东西。”

虽然明知项飞口中的“喜欢”不是那种暧昧的关系,卫英廷还是心有所动,或许他的确是对这个少年太过偏见了,“你能做保证吗”

“永远不会伤害他,永远不会背弃”

项飞笑了,“怎么你们兄弟都喜欢用永远这个词”

“我不能保证永远,后来几十年还长着呢,谁知道发生什么事。”项飞随意的靠在车后背上伸了伸腿,“但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护着他。”

对项飞这样的人来说,保证什么的都太虚幻了,他老爸老妈还曾保证过永远都不会抛弃他,结果还不是食言了。

卫英廷认真仔细的看着车灯下慵懒半躺着的少年人,看他的侧脸在昏黄的灯下朦胧看不清,却仍然让人感觉到他内心莫名的苦楚哀伤。

这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现在是,将来也是。

卫英廷忽然觉得自己弟弟眼光真的不错,这样一块璞玉,将来绝不会就这么被湮没在泥石中。

“我为我以前的无礼道歉。”卫英廷低声说,“虽然我还是看你不顺眼。”

“但谢谢你对我弟弟这么温柔。”

项飞上下打量了一下卫英廷,“你说人话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卫英廷“”

还是想对他凶。

卫英廷的车一路把他送到大门外,项飞的自行车已经在门口了,他拒绝了卫英廷要派人送他回去的建议,自己蹬着自行车慢慢的趁着月光慢慢的消失在卫英廷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