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奇便知道方先生还没有睡下,他松了口气,随即满面红光的步入书斋,先是向方吾才行了礼。
方吾才正坐在书案后看书,淡淡瞥了他一眼,才笑着开口说道:“殿下,老夫看你兴致颇好。”
陈元奇激动的上前,兴冲冲的道:“先生可以看看这个。”他竟是从袖中取出一方宝印,接着搁在方吾才的案头。
方吾才顿时一惊,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雕刻了蟠龙的玉印,方吾才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呼吸也是促了下,显然,即便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方吾才也发现,自己吓了一跳。
他取了玉印,端详了片刻,便见这印面上雕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方吾才目瞪口呆,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一脸吃惊的看着陈元奇:“殿下,这是……”
“这是宝印啊,是小王亲自请了宫里尚宝监的人制作的,和宫里的那枚印玺,一般无二。”陈元奇眼中放光,这眼中,仿佛如折射在灯火下的玉印一般褶褶生辉,晃人眼眸。
方吾才呆了一下,不禁咽了咽口水,看着陈元奇吃惊的问道:“这有何用?”
“有用,有大用。”陈元奇激动的说道:“先生想想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等小王起事,少不得要诏命天下,号召天下人随小王诛杀宫中的恶妇,小王在想,倘若小王以郑王的名义,难免被人所轻,可小王若是以皇帝之命号召四方,岂不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吗?”
他压低了声音:“不只如此,小王还制作了冠帽、龙袍、金刀、御剑一套,小王想好了,杀入宫中之后,杀了那两个恶妇,再将小皇帝宰了,直接在宫中登基,这龙袍、金刀,与宫中尚宝监和尚衣监的龙袍、金刀,便连针线都是一般无二,小王行事,岂可不缜密,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便是有人想要反对,也来不及了,先生以为呢?”
方吾才老半天,才慢慢的消化了陈元奇的话,他突然心里苦笑,原以为,糊弄这个郑王,乃是自己人生中的神来之笔,可谁料,这郑王殿下……糊弄他,难度实在太低了,这个家伙……怕是一头猪吧。
简直是大傻瓜,做这种没用的事情。
方吾才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旋即便直直的看着陈元奇,陈元奇不禁有些慌。
“怎么,先生有什么不妥。”
方吾才沉吟片刻,眯着眼,良久:“殿下圣明,老夫怎么就不曾想到呢?”
陈元奇略觉得得意:“小王也是突发奇想,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于是便暗中安排了这件事,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小王登高一呼,天下皆从,到了那时,便可摧枯拉朽了。”
方吾才颔首点头:“后日就是吉时,老夫掐指一算,觉得在后日午时,必定成功。”
后日……
陈元奇先是跃跃欲试,这些日子,实在是心里饱受了煎熬,而如今,终于到了这么一日了,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可以登上大位了。
只是……午时。
陈元奇虽然蠢,却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他想了想:“午时……若是举事,不该是夜里吗?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这大白日的……是不是太造谣了,先生是不是再算一算……”
他心里没底,这是智商问题啊,古往今来,哪个大白日造反的,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弄不别扭吗?
方吾才则是板着脸:“殿下,此言差矣。天下百姓,无不等待着有英雄顺天应运而出,诛杀宫中恶妇,那宫中恶妇祸乱天下,天下军民,俱都恨不得生啖其肉,殿下乃是大陈宗王,深受百姓爱戴,倘若夜间动手,军民百姓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殿下又如何做到一呼百应呢?”
方吾才说的很激动。
“唯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殿下誓师,众目睽睽之下,细数宫中恶妇的罪行,而后向宫中奋勇进军,再下诏各方,令京中各王和各营协助,京中军民百姓,必定欢呼雀跃,欢声雷动,殿下兵锋所过之处,势必是人人争相依附,殿下,午时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此时最好。”
陈元奇身躯一震,先是疑惑,接着是不解,随后却是渐渐发现开窍,等方吾才分析给他听,他便是恍然大悟了,连连点头,赞同的说道。
“小王真是糊涂,竟是想岔了,不过,夜里行事,是阴谋,小王光明正大,乃太祖高皇帝之后,景皇帝之孙,要铲除宫中恶妇,何须阴谋诡计,如此甚好,若非先生提点,小王几误大事。”
陈元奇越想,越是激动起来,他此时不禁开始幻想和憧憬,自己后日雄赳赳的带兵出现的时候,会是何等的场面,他随即又感激的看了方吾才一眼,不由感慨起来。
“先生,我乃天家之后,天家无情,即便是当初父皇在世时,也不曾多看小王一眼,都说小王和诸兄弟还算和睦,可实际上,兄弟之间的情谊,也是凉薄,毕竟人心隔肚皮,唯独先生,如此不计名利,对小王偏爱有加,还如此偏帮,小王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有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