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已远去了济北,而靖王殿下,几乎已成了宗室的主心骨,且不说他负责了诸多宗室事务,便说他负责了勇士营的后勤,管理着大量勇士营中的宗室,就足以令他成为宗室之中的主心骨了。
现在勇士营几乎成了热门,莫说是寻常的宗室,便是一些近支的宗室,似乎也希望将自己的子弟送去勇士营中,在勇士营里,总比在府上混吃等死的好,而且似乎陛下对于勇士营极为看重,宗室们读书不成,倘若还只是躺着衣来伸手,依着陛下的性子,十之八九,是瞧不上他们的,反而是一些宗室之中在勇士营立下功勋的人,陛下尤其的信赖,已有不少宗室子弟,在勇士营中脱颖而出了,几乎可以想象,他们未来的前途何等的光明。
而这一切,都少不得托请靖王殿下照拂。
陈义兴此时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对于陛下姗姗来迟,眉头还是微微皱着,似乎显得有些担忧。
待陈凯之一到,几乎所有人都才长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既定的礼仪,众人拜倒,三呼万岁。
陈凯之徐徐升座,随即四顾左右,便朝众人淡淡开口说道:“众卿家都平身吧。”
随即,陈凯之道:“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朕推行新政,莫非是为了朕的私心?前些日子,各部的部堂都给朕上了书,其中揭露了诸多国家艰难之事,朕推新政,正是想要革除从前的弊病啊,可现在呢……现在学宫中的读书人,不知受了谁的煽动,竟是闹到了宫外,朕今日召诸卿前来,就是要议一议,该如何处置才好。”
陈凯之话音落下,众人默然。
这显然,百官们面临到了一个两难的抉择。
倘若支持读书人,就不免要得罪皇权。
可一旦反对读书人,那么一旦传出去,士林肯定沸腾,为官之人,多多少少,还是在乎自己名声的,毕竟这官是一时的,可名声,却是生生世世的啊。
他们很难做出一个坚定的选择来。
陈凯之皱眉,似乎看破了他们的心思,在心里笑了一下,随即便挑眉环视着众人,才冷声开口说道:“怎么,都不肯说话了?朕常听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朕广开言路,可为何诸卿,竟无话呢?”
“陛下。”站出来的是一个御史,这御史显得年轻,陈凯之依稀记得,好似这家伙还是自己同年的进士,此人到了殿中,行了个礼:“臣以为,陛下错了。”
陈凯之冷冷的看着这御史。
这才想起,此人好似叫诸葛平。
诸葛平面对陈凯之的目光,并没胆怯,而是正色的说道:“陛下,眼下查无实据,如何就认为读书人受人煽动呢,读书人们愤恨不平,想来一定有所原因,陛下此时若将他们的行为定性,实为不妥,理应先看他们的陈情,再派遣使者至宫外,细细询问他们为何如此,最终,陛下再斟酌定夺,岂不是好?”
“何况,学宫中的生员,想要煽动,也是不易,他们如此斗胆犯上,想来,也是一时激愤,这是臣的浅见。”
陈凯之居然没有愤怒,而是颔首点头,淡淡说道:“不错,确实是朕失当了。陈情……朕已大抵知道了,他们认为新政不好,反对新政,一群读书人,没有真正身体力行的接触新政,何以,他们知道新政的好坏呢?既然不知好坏,却在宫外如此,这实是不可理喻。”
诸葛平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的顿道:“臣也反对新政!”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士农工商,这何止是本朝的习俗,自有礼教以来,历来都是如此,究其原因,并非是士人高贵而商人低贱,而在于,国家重农亦或重商,重商,难免就要轻农,而重农,又难免要抑商,凡事,都无法两全,现在陛下要改弦更张,提倡商贸,这便是重商之策,可陛下可曾想过,因为重商,而使大量百姓不思生产,涌入工坊,这固然可以促进商贸,可大量的壮丁逃离了阡陌,便是伤农啊,农……乃国本也,国本动摇,免不得会滋生无数的饿殍,长此以往,便是地动山摇啊,还请陛下三思。”
他一番话,倒算是苦口婆心。
其他人纷纷意动,显然,不少人都极认可诸葛平的理由。
陈凯之却是笑了笑,依旧不露声色,身为天子,难道自己亲自登场,和一个御史辩论吗?
他四顾左右:“卿等,也是这样想吗?难道就没有人生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