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除了遗憾还有悲哀,这世上没有比战败更悲哀的事了。将士们流血流汗浴血奋战,牺牲了无数性命、吃尽了苦头,最后却只得到耻辱和罪责!
这样的结束,吴高连遗言也没甚么好说的。他静坐了一会儿,便缓缓地把手伸到了佩刀刀柄上。
“唰!”吴高断然拔出了腰刀。
“大帅!”一个武将喊了一声,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一下子把吴高扑倒下马。众将纷纷下马,围过去按住了吴高,一群人急忙劝说。
吴高挣扎了一会儿,瞪眼道:“本帅必须死!十万大军呐……折损如此多人马,我作为主帅万死不能辞其咎!一会儿诸位便取老夫的人头,找汉王投降罢!”
忽然有人说道:“俺们不如一块儿去,弟兄们都做叛军,还追随江阴侯。”
吴高听罢突然“嘿嘿”苦笑了一声,又摇头道:“我已经老了,何必再受一次屈辱?本帅虽败军之将,也是大明开国勋贵,死有何惧……”
“砰!”吴高话还没说完,突然下颔被谁打了一掌,人便昏了过去。
众将愕然转头看出手的武将。那汉子的眼睛发红,正是刚才说要一起投降汉王的武夫。他回顾大伙儿的目光,脸上一阵难堪,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小声道:“把江阴侯带上,俺们投降?”
大伙儿纷纷附和。
这时那武夫爬上了马背,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弟兄们,实在没法子啦,降了!愿意的人,便跟着中军大旗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自谋出路!”
军中有一些京营将士,大多是骑兵。他们有马、很可能可以跑掉,也不太愿意投降,便陆续聚集到了一块儿,准备离开大军。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耿将军!”
诸将这才注意到,江阴侯的女婿耿浩正调转马匹,往京营骑兵那边去了。耿浩刚才一句话也没说,大伙儿差点把他忘掉。他忽然被人叫住,脸色有点难看,接着便正色道:“人各有志,叛贼始终是叛贼!”
喊话的武夫道:“没拦着耿将军的意思,俺们是想让耿将军回去之后,给你丈人说几句公道话。江阴侯在京师怕还有家眷!耿将军便如实说出广西战阵上的景况,你也瞧见了,大伙儿不是不卖命、也不是不忠心,眼下是实在没法子哩!打不赢便罢了,跑也跑不掉……”
耿浩点了点头,抱拳道:“在下一定将话带到朝里。”
……晚霞浮在西边,流光溢彩。
南面的官道大路上,一大群队伍已乱糟糟的人马,渐渐向这边涌来了。他们还举着旗帜,但很多人都衣甲不整,有的没有头盔,有的两手空空没有兵器。
汉王军步阵前军忽然呐喊了一声,列阵的将士跨出马步,将长枪端了起来,严阵以待。
这时朱高煦已拍马走出了方阵,他回头举起手轻轻往下做了手势,喊道:“官军投降了!”
果然,官军人马到了两百来步距离时,便纷纷把兵器“叮叮哐哐”地丢在地上。
此时此刻,朱高煦才长长地、把胸口的那一口气吐了出来。他顿时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又是疲惫又是惬意。忽然喉咙也感觉不到疼了,扁桃体发炎竟不知在甚么时候已经痊愈。
朱高煦拍马继续往前走,王斌踢马越过了他的马头,转身沉声道:“那些人刚投降,王爷不得不防!”
“我心里有数。”朱高煦低声道。
王斌便让开道路,但紧紧跟在朱高煦的身边,一副随时准备挡|枪的模样。
朱高煦骑马来到了一百步外,便勒住了坐骑。他对前面的无数人大声喊道:“我就是你们曾经要对付的汉王,朱高煦!从现在起,咱们便不再是敌人了!尔等以后会明白,本王并不是那么坏……”
“哈哈哈……”汉王军中忽然一阵哄堂大笑。北边的人群里,欢呼声也渐渐响起,荒郊野岭的大路上热闹非凡。
广西布政使司地盘上的战火,终于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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