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抱着拂尘拜了一下,客气地称呼道:“奴婢见过郭夫人。”接着王贵便又下令道:“给郭夫人开镣铐!”
郭嫣终于开口道:“早告诉过你们了,我是被栽赃的!郭家有没有做那等事,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郭夫人息怒,朝廷评断是非、总得有一个过程哩,让您受苦了。”王贵好言道。他在云南干错了一件事,被朱高煦敲打之后、办事要低调得多了。
郭嫣被解开了镣铐,揉着手腕,冷冷道:“你们查清楚了才放我,真相必定是张氏所为罢?!”
王贵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帝驾崩的缘故,朝廷已有定论,确是东宫之责,东宫党羽都有罪。不过只有郭夫人无罪。”
郭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王贵又不动声色地说道:“郭夫人无罪,乃因您是郭家的人。王妃娘娘(郭薇)马上要封为皇后了,鸿胪寺等有司衙门正在忙着准备典礼;王妃娘娘仁德贤明,这样菩萨心肠的贵人、家人怎么可能做一丁点不好的事?皇爷也是相信的,所以认定郭夫人必定不知情、实属无辜!”
郭嫣听到这里,便不吭声了。
王贵又悄悄说道:“王妃给郭夫人求了情的,不然这会儿,您有可能正在去凤阳的路上。”
郭嫣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似苦似痛的神态,她刚才冷冷的怨气也消失不见。她喃喃道:“我妹妹的心肠一直不错……”
“可不是?”王贵道,“能当皇后的贵人,必定积了很多德、更是一个至善之人!”
郭嫣忽然苦笑了一下。
王贵不知道、她的那个笑意是甚么意思,只能猜测:大概是在嘲|弄废太子册立的皇后张氏?毕竟在郭嫣的眼里,张氏显然不是甚么至善之人。
王贵又道:“郭夫人毕竟是在皇宫里住过的人,且有过宗室子嗣,因此按礼不能回娘家居住了。后宫的地方,要不就不适合您的身份,要不就是圣上的家眷居住的地方;而东北角现在供着先帝的灵柩,不太好叫您去住。
王妃娘娘亲自瞧了地方,觉得西北御花园附近的那些屋子,还不错。于是下旨奴婢给郭夫人挑一处院子,再派一些稳重的宫女侍候着。”
郭嫣道:“替我多谢我妹妹。”
王贵应了一声,说道:“您不能住在武定侯府娘家(新皇封赏功臣时,下旨郭铭世袭郭英爵位),不过若偶尔想回家,只消让王妃娘娘恩准,也是可以时不时回去看看的。”
他顿了顿,继续轻声说道:“奴婢们看在王妃娘娘的恩德上,必定不会为难郭夫人,用度甚么的都不会缺。您也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罢,好生在宫中养着。很多事哩,过去便过去了;您现在的日子,宫中大多女子们,做梦也做不来啊!”
郭嫣轻轻点了点头。
“夫人请。”王贵躬身做了个动作。
……郭嫣便与宦官们一起,走出了被关押了近两年的房间。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从树梢之间洒下来的点点阳光、一阵刺眼。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春和宫的宫室、道路,一切似乎毫无变化。这里是郭嫣住了七八年的地方,她最好的年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所以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郭嫣包含复杂情绪、仔细观望着周围的事物。
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的回忆,而想起最多的、仍然是高炽。高炽让她失望过、让她喜悦过、伤透过她的心……每件事都那么刻骨铭心,难以抹去!
郭嫣的眼睛渐渐湿|润了,看到的东西也模糊了起来。或许她怀念的不是高炽,而是她自己的青春和人生;又或许她怀念不是任何人,仅仅是她自己的感受和经历。
甚么都没变,唯有人和草木这等活物在改变着。草木在时节中枯荣,一棵树上的粉红的花瓣在空中飘着,砖地上也洒满了点点。
今年她没有看见花开,却看见了花谢漫天。
“春天好像要过去了。”郭嫣哽咽道,心里莫名地酸楚崩溃,眼泪哗哗往下掉。
王贵叹息了一声,回应道:“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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