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跟着母亲、与府里人齐齐跪拜。
不大一会儿,萧宗潜的声音响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是亢长的、繁复的,一句话里带着四五个之乎者也,而且骈四俪六引经据典的,听得人昏昏欲睡。
总的说来,这是一道饱含着训斥意昧的圣旨。
批评宁乡伯罔顾皇恩、不事生产;又痛惜初代宁乡伯后人无志、碌碌无为……
大约唯一让人感到松了口气的,就是圣旨的内容绝无半分要追究宁乡伯遗失御赐黄金之责吧!
叶蓁蓁是个小娘子,按说光耀门楣的责任,怎么也轮不到她,可听着萧宗潜琅琅读着圣旨,那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就如同一个又一个的巴掌,重重地掌掴在她的面上似的,使她感到既羞愧又痛心。
她攥紧了拳头,悄悄藏于裙摆之下,咬牙想道:等着瞧!就算府里的哥哥们都不争气,也总有一天……她会教所有人都知道,绝不能小看了她叶蓁蓁!
一道圣旨,饶是萧宗源有意读快了,那也读了小半个时辰才读完。
在这下着鹅毛大雪的夜里,跪在雪地里听旨的叶府众人的腿……都冻僵了、麻木了。
萧宗潜终于宣完旨,将圣旨呈与祖翁。
祖翁接了,萧宗潜连忙命左右将祖翁扶起——
“伯爷仔细腿脚,可莫要冻坏了。”
祖翁苦笑着摇头,“无妨、无妨!”
话虽如此,可老人毕竟年纪大了,踉跄了几步差点儿就摔倒了……
萧宗潜上前扶住,将他搀到一旁去、坐下。
叶蓁蓁也十分忧心,正准备上前看看祖翁的腿脚,却冷不丁地听到自家四堂哥璟郎焦急地说道:“爹,咱家的一千两金子真丢了?那快想法子筹啊!不是说祖翁的一幅字就能卖上千金吗?那赶紧卖上几幅……”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叶仲台便怒视着他。
璟郎被吓了一跳,讪讪的不敢说话了。
三哥瑞郎却疑惑地问叶仲台:“爹,一千两金子不是太|祖皇帝赐给咱家的吗?既然那些金子已经是咱家的了,那丢了就丢了吧,皇上那么生气干什么?”
二房的两位堂哥如此昏庸,叶蓁蓁被气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叶仲台的脸色更是由白转红、又由红变成黑。
只是府里还有外人在,他不好训斥这两个孽障,虽被气了个半死,也苦苦强撑着不要当着外人骂、更不能当着外人动手……
萧宗潜当然也听到了叶府二房的这兄弟俩的话,暗暗叹息,便放大了声音,说道:“皇上已令刑部调查此案,大约明后天便有刑部的人会上门,伯爷放心,皇上自会为你做主的。”
祖翁连连点头、面色难堪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汪氏带着裴嬷嬷、康嬷嬷上前照看他……
萧宗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了崔氏身边,先朝崔氏行了一礼,又打量了叶蓁蓁一番,笑道:“方才着急,也没和表妹说上几句话……”
他都喊叶蓁蓁做表妹了,叶蓁蓁只好回了他一个福礼,口称:“表兄安好。”
萧宗潜笑道:“几年不见,表妹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算起来表妹应该也有……”
崔氏连忙答道:“蓁蓁今年十三了!”
“十三了啊!”萧宗潜想起了往事,“我就记得蓁蓁好像和我们家六郎的年纪差不离儿!那一年娘带着我们兄弟回崔家去,正好姨母也带着蓁蓁回去了,我们几个在一块儿玩耍,也不知六郎做了什么、害蓁蓁哭了,后来六郎还险些被我娘给活活打死!好在蓁蓁去求了情……”
萧宗潜提起、叶蓁蓁才依稀记起了这件事儿。不过,至于萧六郎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她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这会儿萧宗潜说起,她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又垂下了头。
崔氏突然问道:“六郎如今怎样了?”
萧宗潜长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就……养着呗!唉,也不肯出去见人,我们说多一句他都烦,可真要我们对他不管不顾么?什么……”
不远处有人朝他说了句什么,萧宗潜转过头去,朝那人说了声,“哎,成!咱们这就走了!”
跟着,他又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崔氏说道:“到时候等元娘生了,也请姨母过那边府里坐一坐,吃标杯水酒去!好了时候不早了,宗潜这就回去了,还请姨母多看顾伯爷,若有什么事儿,递个话儿给我就成。咱两家既是老亲又是姨甥,姨母可千万别客气。”
崔氏笑盈盈地应了一声,目送萧宗潜带着众人离开。
叶蓁蓁已经跑过去看望祖翁了。
崔氏落在后头,盯住女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