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也只有不谙世事的贵女能在下雨天、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干!所以才会觉得下雨天有趣吧?
对于穷苦的陇西百姓……
特别到了冬天,下雨下雪都是一场死亡的邀约!
虽然有些不齿于萧伊娘,百里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三郎。
不能否认的是,三郎就是一副玉树临风的贵公子模样儿,与富贵逼人的萧伊娘看起来,竟是那样的般配!
百里俏心里莫名焦虑。
八年前的三郎,似乎只存活在她的记忆里。
如今眼前的三郎……
早就已经蜕变成为另外一个人!
他是那么的陌生,他……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很快,店小二就送了吃食地过来。
六只烧鸡,两只烤全羊,一鼎汤汁被煲煮的香浓醇重的老鸡汤,另外还有无数烧饼、果子、甜点、糖果等等。
早被饿坏了的小贡布欢呼了一声,奔了过去,“太好了太好了!有得吃喽!”
说着,贡布伸手就想去抓烧鸡。
百里俏觉得儿子不懂规矩、徒惹萧伊娘笑话,连忙喝止,“住手!”
贡布呆住,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萧伊娘笑嘻嘻地说道:“贡布,你阿娘的意思是……你还没擦手、没擦脸呢。”然后立刻吩咐了侍女们去打了水、拧了帕子过来,将小贡布的脸儿、手儿都擦拭干净了……
萧伊娘亲自拿过一只烧鸡,送到小贡布的手里。
贡布迫不及待地张嘴就咬!
萧伊娘又招呼百里俏与阿旺,“阿俏,阿旺,你们也吃……不要客气。”
“阿娘!阿爷!你们快吃呀,这烧鸡真好吃!”小贡布大声说道。
百里俏的脸儿涨得通红。
武三郎则笑着对阿旺说道:“今天伊娘做东,咱们都听她的。”遂又转头对萧伊娘说道,“快去拿了梨花白来,我和阿旺喝几杯。”
萧伊娘点头,又让侍女出去传酒。
酒儿浓冽、烤肉味美。
三郎与阿旺把酒言欢,萧伊娘与贡布聊种“怕太多”的事儿……
百里俏默默地坐在一旁,食不下咽地吃着。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也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萧伊娘已让人回府拿了一麻袋的“怕太多”来,又让人临时去市集采买了三四头活羊、按着百里俏一家的身材采买了几件厚实的棉衣,并几袋大米几袋麦粉、几埕酒,用马车赶了过来,且将席上没能吃完的一头烤羊也斩件用干包袱布包好了,让带回去吃。
贡布看到萧伊娘连马车也送,不由得紧紧地皱起眉头,“……可我却没有像样的礼物,可以还礼给你。”
萧伊娘笑了。
想了想,她说道:“要不,等你把‘怕太多’种出来,再送一袋子给我?哎呀,我也还没吃够呢!”
贡布点头,又指着那几只羊,“我还会好好喂养那几只羊,到时候……我给你一件羊毛袄子。”
萧伊娘笑着直点头。
那一边,百里俏却有些不死心。
她拉住武三郎的袍角,急切地哀求道:“三郎,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今年这天气……怕又是个雪灾年。要是弄不到粮食,恐怕族里是过不下去了,到时候……”
武三郎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袍角,说道:“我已经和阿旺说过了。”
百里俏愣住。
阿旺点头,“阿俏,别担心,三郎已经告诉我要怎么做了。”
顿了一顿,阿旺突然朝武三郎行礼,说道:“这次多谢三郎了,今后我们会想法子自己解决的,总不能年年都到处借粮吧。”
武三郎笑着拍了拍阿旺的肩膀。
百里俏带着丈夫儿子的时候,是空着手的;回去的时候却多了一辆载满了各种吃喝穿用等物的马车……
百里俏跟着丈夫儿子一块儿上了马。
看着三郎、她似有千言万语……
奈何阿旺与其他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且不管百里俏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就是再不想走、再舍不得……武三郎的眼里也没有她。
她低声叹气,却一直盯着武三郎。
这时,大约萧伊娘看到三郎额间的抹额略偏了些,就让他低下头、她亲自为他打理好。等到萧伊娘为武三郎整好抹额,武三郎又拿过那件雪貂皮的披风,为她系上。
萧伊娘紧了紧披风,这才看向了百里俏。
“阿俏,路上要小心呀!当心雨天路滑!”萧伊娘笑眯眯地朝着百里俏挥手。
百里俏朝她勉强露出笑容,视线却忍不住又转向了武三郎。
只见武三郎侧过头、朝着一个侍卫说了句什么……
那侍卫点头,匆匆离开。
没一会儿,那侍卫就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回来了。
武三郎接过、将之递给了萧伊娘。
萧伊娘露出惊喜的神情,忙不迭的接过,正想吃……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仰着俏脸朝三郎说了句什么。
三郎点头,又吩咐了侍卫几句。
只见那侍卫飞奔着跑去街道对面、又买下一串冰糖葫芦,然后骑了马追上来、越过百里俏,将那串冰糖葫芦交给了小贡布。
小贡布坐在父亲怀中,眉开眼笑的接过了冰糖葫芦,又探出身子,拿着冰糖葫芦朝着萧伊娘挥手……
萧伊娘抿着嘴儿笑,拿着冰糖葫芦就想咬——
站在一旁的宋嬷嬷惊呼起来,“可不能啊娘子!这个真不能吃、真不能吃呀……您就忍一忍吧,好歹等娃娃出来了,您再吃也不晚。”
萧伊娘已经生养过佑郎了,当然知道孕妇是不好吃山楂果儿的。
但她就是……
就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这口酸甜沁味儿,想到心里都是痒痒的!
且这会子冰糖葫芦都已经在她手里拿着了。
还不让她吃?
一时间,萧伊娘明知不能吃、却又万分不舍,眼神万分纠结。
武三郎道:“你就咬一口,嚼一嚼、品个味儿就吐出来,别咽下去。”
萧伊娘点点头,秀气地张嘴、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嚼了嚼、又细细地品了品这酸甜可口的滋味,然后将残渣吐在了侍女递过来的油纸上。
可是——
萧伊娘看着手里的只咬了一小口的冰糖葫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扔了?
那不怪可惜的么!
结果武三郎拿了过来,塞进嘴里嚼……
萧伊娘嘴里直泛酸,就不住地舔嘴唇,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吃。
武三郎笑了。
他伸出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面颊……
至此,百里俏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黯然转过头,含着眼泪催着马儿追上了前头的队伍。
送走了百里俏一众,武三郎这才扶了萧伊娘上马车,夫妻二人回了府第。
因武三郎吃了酒,萧伊娘又忙着让侍女去煎醒酒汤、又让人热水过来,让他去沐浴更衣……直到他换过衣裳又饮下了醒酒汤,身上一点儿酒气不沾了,她才满意了。
让人切了一盘子的新鲜梨片过来,夫妻俩坐在炕床上吃。
萧伊娘忍不住问道:“今儿这个阿俏,真是那个阿俏?”
原她也曾幻想过百里俏的模样儿……
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完全想偏了。
虽看得出,百里俏年轻的时候肯定也很漂亮,但岁月果然不留情面。尤其是,百里俏所处的环境……就是个虎狼环伺之地,她终日忧心安危与生计,那自然是与养尊处优的萧伊娘不一样。
可是——
听了萧伊娘的话,武三郎脸色一沉,反问:“还有哪一个阿俏?”
“你心心念念的那一个。”萧伊娘不怕死地说道,还翘着纤细的兰花指、拈了片鲜梨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吮着。
呀,梨子真好吃,九分甜一分酸,且汁水丰富、果肉脆嫩……
可惜嬷嬷也不让她多吃,最多一天只让吃半个梨。
武三郎一脚踹向了炕桌!
他将力度控制得刚刚好,令那炕桌吱呀一声、带着桌面上的各种物件儿一块儿挪向了一旁,竟没有一样东西跌下来的?
萧伊娘一怔。
然而她与他之间……
没了障碍。
他不动,只长臂一捞,捉住了她……就直接将她连着小薄被一块儿给拖到了自己怀里、锁住,然后不顾她的抗议,凑过去,将她含在嘴里舍不得吃下的梨块给夺了过来。
萧伊娘急得瞪大了猫儿媚眼,“唔——”
哎呀,梨块不保!
最后连她自己也阵地失守。
武三郎揉搓着娇妻,直闹到她哭哭唧唧的……
他才停了下来,用粗壮的手臂圈住她,抱在怀里慢慢哄,“……还能有几个阿俏?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她比我大几岁,雪原生活艰苦,妇人显老相、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话风一转——
“你以为像你?娇生惯养的,几十个人服侍你一个还嫌不够!”
萧伊娘不依了,伏在他怀里像中炸了毛的猫儿,“哼,我花点儿小钱又怎么了?”
“没怎么,”武三郎笑道,“就怕你不够花,所以就给你挣了个二等伯夫人的诰命回来……可还满意?”
萧伊娘瞪大了眼睛,“二等伯?”
武三郎点头,“京都那边,家里已经领了赏。爹被封为一等镇国公、世袭罔替;二兄被封为世子,我呢……皇上开恩、给封了个二等忠勇伯,可袭三代。”
萧伊娘又惊又喜,“真的?!”
他笑了笑,霸道地捧住她的后脑,压了过去……
直到萧伊娘快要喘不过气去,推开了他,他才作罢。
萧伊娘喜气洋洋地说道:“等封赏下来了,我可就要在这院子里砌个鱼池……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不会结冰罢?然后我要添几套首饰,郎君的行头也要现添置几身,我已经得了些上好的药材和皮子,到时候送回京都去……还要托娘给佑郎做上几身厚实的衣裳!啊,你身边的那些侍卫,我也想着要给他们添置些新衣裳……”
武三郎笑了。
雪原条件艰苦,平日里在军营里训兵操练……连他也有些吃不消。
所以唯一的念想,就是轮换的时候回到家,能和又香又软的娇妻相伴,听她用逶丽婉转的声音念叨这个、念叨那个,再守着她、看她处理这样或那样的家务事……
对武三郎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再说了,他凭战功挣回来的荣耀,不就为了让老婆孩子过得好一点儿?
他喜欢听她说这些带着烟火气息的家务事。
——细碎、麻烦,却又处处透着关切与惦记。
武三郎在妻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低声说道:“小傻子,想必你一定……爱我得紧了。”
萧伊娘一怔。
正要反驳……
他突然又说道:“因为我也爱你得紧。”
萧伊娘不说话了。
她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半晌,她鼓足勇气、悄悄地在他的下巴处吻了一下。
武三郎笑了。
萧伊娘面红红地将自己发烫的脸儿埋进他的颈弯里。
作者有话要说:伊恩之恋至此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