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青纱帐内好一阵旖旎缱绻之后,贾琮在平儿的服侍下起身,更换了麻衣孝衣,前往西府。
明日就要出殡了,出殡前的礼数还要尽到。
且天子金口玉言,准他半月孝期,那么他的孝期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内,他就要斩衰服丧,礼数周到。
礼数若尽不到,后患无穷。
所以,即使心中腻味,也不得不来。
至灵堂,只扫了眼,贾琮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贾琏尽还未至……
昨天便说好了,今儿他先到,兄弟二人轮流起早守灵。
今日原该贾琏早些守在这,却不想还是只有王熙凤一人披麻戴孝的在烧纸钱。
贾琮先“跪、磕、哭”一套流程应付罢,等在王熙凤的劝说下起身后,又一起跪在灵左。
跪妥后,王熙凤悄声笑道:“三弟倒也落一滴眼泪啊,瞧你哭完眼睛还是干的,忒敷衍了事了。”
贾琮冷笑一声,道:“凤姐姐脸上的粉也未花,可见你之前也不过如此,咱们谁也别说谁……二哥呢?”
王熙凤闻言,哼了声,拿一双丹凤眼瞟贾琮,道:“这话倒是奇了,你们是亲兄弟,你问我?我算什么?”
贾琮呵呵一声,不理会他们夫妻间的瓜葛。
这种事,外人是帮不上忙的,强扭的瓜不甜,贾琮也没兴趣将二人扭在一起。
见他这般模样,王熙凤气的咬牙,道:“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两个性儿,一个脏的臭的,不拘猫儿狗儿,只要是雌的就恨不得都扒拉到家里。一个,哼!心凉的很!”
贾琮闻言哑然失笑,道:“凤姐姐,你这话说的良心不痛么?”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滞,她又怎会不知,贾琮帮过她多少次?
可是她心思灵慧,也知道贾琮帮她那些回,并非是为了她,或是为了贾家的颜面,或是为了平儿。
若只凭她自己……
哼!就像刚才那样,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
这让自幼便心傲气高的王熙凤颇为不忿,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贾琮有俯视她懒得搭理她的资格。
说也说不过,人家也不捧她,王熙凤哼了声,扭过脸去生闷气。
贾琮见之,想到一事,扬了扬眉尖,轻声道:“凤姐姐,有一事我要提前给你言语一声。”
王熙凤闻言,一张脸登时笑开了花儿,心里也好笑,到底是男人,竟吃这一套……
却听贾琮道:“二哥的事,你想怎么拾掇他都随你。凤姐姐的手段使出来,多半能让他吃一壶好酒。都是他自作自受,贾家没人会说你不是。但你不要去设计他外面的那一双母子,更不准闹出人命来!现在都中风高浪急,险之又险,不知多少人在盯着我,也盯着贾家,你若折腾出人命来,绝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到那时,我也保不住你。你记住了么?”
贾琮这番言论并非无的放矢,以王熙凤的性子,贾琏外面那个外宅,让她颜面丧尽,她若肯安安分分的装看不到,受这份气,那也不是她王熙凤了。
前世尤二姐之祸,何其惨烈。
王熙凤当时竟指使手下人去衙门告贾琏,当时贾琏还是国丧家丧在身。
那时还不要紧,贾家只是日暮西山的勋贵之家,只顾享福受用,并未参与朝中大事。
还不至于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可现在,贾琮敢担保,王熙凤若依照前世来这么一出,贾琏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搞不好就要去九边放羊了……
关键是,贾琏那个外宅见不得光。
虽然贾琮早已将那女人孩子的身份上奏给崇康帝,且知道那女人孩子身份的,几乎只有当事人,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一旦事发,他总不能将这丑事往崇康帝身上推吧?
少不得牵连到他头上。
见贾琮说的如此肃穆,如今他威仪日盛,王熙凤哪里敢忤逆?
她只委屈的惨笑一声,道:“三弟放心,我如今还能算计哪个?”
见她这般我见犹怜、命运惨然的模样,贾琮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作戏,若非他埋在府中的眼线通报他王熙凤的异动,他还真被她给哄了去。
而看贾琮也不安慰她也不哄她,王熙凤又讨了个没趣,恨的牙痒痒,狠狠瞪了贾琮一眼,起身咬牙道:“都是没良心的!枉我……哼!我去看平儿去,还是平儿最有良心!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该被你哄了去!”
说罢,摇曳着身姿离去。
贾琮看了眼她的背影后,垂下眼帘,心里为贾琏祷告。
却不知她会怎样算计他这位兄长……
不过只要不出人命,随她去折腾罢。
正寻思着,忽然听到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
贾琮侧脸看去,就见是贾环踩着鹿皮靴子跑来。
进了灵堂后草草往上面拜了拜,就老实的跪坐在贾琮身边,也不道明来意……
贾琮见之好笑,问道:“你来做什么?”
贾环吸了吸鼻子,耷拉着眼帘,道:“陪陪你,劝你别太难过,仔细熬坏了身子……”
这鬼话……许是知道连他自己都说不信,说罢,贾环嘿嘿笑了两声,抓耳挠腮道:“三哥,我还有许多秘密要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