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林景把这茬忘了,官员每十日休假一天,是为旬假,这天许多官员都去寺内沐浴,再找同僚吟诗作赋,或者带着家人好友去酒楼宴饮,消遣掉整个白昼。
林景谢过这位老妪,转身离开修行坊。宜风坊并不远,与刘夫人宅所在的淳风坊相邻。林景决定去宜风坊看看,做到心中有数。
安国寺原本在唐朝武宗会昌灭佛时被毁,武宗之后,释教之风又起,当地官员又重新建起一座规模较小的寺庙,仍然命名安国寺。只因天街素日人流较多,所以安国寺香火仍旧比较旺盛。杜晓每到旬假便来此处沐浴,有时和同僚约好一起来,有时带着兄长前来。
来安国寺沐浴的人不算少,男女老幼,带着洗漱用具,相当热闹。林景混迹其中,眼睛四处浏览。他认识杜晓,只要杜晓出现,杜光就会出现。
安国寺浴室旁有一片花圃,花圃中除已经凋谢的牡丹丛外,还有一株梧桐树,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若仲春时节来安国寺,晚风乍起,花香飘溢。
花圃旁有石凳和长条凳,林景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坐在长凳上。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清浴室门口的状况,而又不易被出浴室的人察觉,还能躲避烈日的曝晒。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景看到杜晓和一位身体羸弱的男子在浴室中缓缓走出来,那男子比杜晓瘦弱,两撇胡子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外面穿一身整洁的素服,精气神不佳,一副病态。
这应该就是杜光,林景猜测。杜晓和杜光刚走出来,一位十七八岁的仆从便走过去,接过二人手中的衣物。
相比之下,杜晓则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微微腆起来的肚子颇有些宰相的气魄。
二人并未交谈,一前一后,始终保持沉默。
眼见杜晓兄弟二人出了安国寺,林景也决定起身去南市。他要找一名河南县最有名的裁缝冯大娘,他记得当年他要送萧娘一件亵衣,只因南市并无卖主,只得托冯大娘亲自缝制。
那亵衣其实是杨秋寒所在的牡丹组织的标记之一,现在想来,竟然都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前尘往事,俱作云烟。
来到南市冯大娘裁缝铺,冯大娘依然健在,只是眼力不足从前,认针穿线变得吃力起来,不过对于冯大娘这种经验丰富的斵轮老手,这点困难微不足道。
“大娘,麻烦帮我缝制一件道士袍,日落之前我来取。”
“那可不行,老妪我手上一堆活,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双倍价钱!”
“三倍!”
“一言为定!”
日落时分,林景回到南市冯大娘裁缝铺取衣服。冯大娘果然没令人失望,双手递给林景一件叠整齐的黄色道袍,林景接过来一看,缝制得十分得体,针脚细密,穿上试了试,大小也合身,林景慷慨地付了三倍价钱,心满意足地回到履道坊。
翌日,林景以一个道士的形象出现在履道坊外,发髻高挽,又在两鬓和下巴贴上花白的胡须,手中拄着一根藜杖,看上去老了十多岁。辰时,林景自履道坊出来,直奔修行坊。
五月二十一,旬假结束,杜晓一大早便去上朝。虽然李琮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称病不朝,但时下边事方息,隐患犹在,李存勖随时有可能兵犯中原,因此五品以上的官员照例每日朝参,不得有误。
杜晓作为当朝宰相,更要以身作则,每日负责主持文武朝议,把大臣的意见整理后转达给李琮。
杜晓宅前,打扫得纤尘不染,连片树叶都没有,偶尔有行人路过。林景一身道士打扮,迈着从容的步子来到杜晓门前,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半晌,杜宅的大门吱扭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尖脑袋来,尖脑袋见门前站着一位老道士,眨了眨眼,道:“老道,叫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