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夕是个聪慧的姑娘,她在宫中日久,必定早已明白其中的利害轻重。她之所以主动站出来,除了因为顾及大局,更为重要的是她认为你值得她这么做。你说得对,你与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早已将你看做亲弟弟。
她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以至于让我都忍不住汗颜。与她相比,我根本就是个毫无信义的懦弱小人。当初是我负了她,可如今想来,其实是我配不上她。”
林景抬头,见他脸上一片哀戚之色,忍不住悲从中来:“都是我的错。”
孟亦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这件事恐怕难有转圜之地。陛下要给赵篙和赵夫人一个说法,容夕定然是没有机会被赦免的。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让她一人遭受无端之苦。”
“你要做什么?”林景一惊,“你已有了家世,嫂夫人有孕在身,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乱来。”
孟亦淡淡一笑,神色惨淡:“我骨子里是个懦弱的人,身边顾忌太多、挂碍太多,无法容我乱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保护好她。不管她被发配去哪里,我都必须要为她打点好一切,绝不能让她受苦。”
作为恋人,他无法替容夕出头;作为朋友,他无法指责林景什么;作为臣子,他更是没有权力迁怒于李倚和李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每个人都无害人之心,但每个人却也都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林景觉得气短,心口处堵了一口沉郁之气,难以释怀。
“你如今处境尴尬,好容易在陛下面前洗清了嫌疑,千万不可再鲁莽行事惹出什么乱子,否则容夕的牺牲就白费了。”孟亦深深吐了一口气,悲伤地扬起嘴角,“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李倚和公主,不要让他们被流言中伤。至于容夕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暗中处理的。”
说罢,他在林景肩头轻轻拍了几下,还想说些什么,终是忍了回去。
目送他孤单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中,林景回首看着那一池如墨一般的水。一阵风过,吹皱觳纹,将皓月的倒影碎成了点点晶莹,惹得人越发心烦意燥起来。
李漼的旨意很快就发了下来。
宫婢容夕行为不端,扰乱宫闱,念及曾侍奉帝太后多年,特网开一面免去死罪,发往雍地替太后守灵,此生永不准再回长安。靖安公主李音行事鲁莽、冲撞了赵夫人和朝中重臣,命其亲自前往兴乐殿请罪,并禁足半年。
此令一出,那些肆意猜测李音与林景关系的流言终于有了湮灭的势头。靖安公主虽然行事泼辣莽撞了些,却原来是为了自己的贴身宫婢出头,倒也算是仗义率性。
至于容夕暗恋林景,反正他二人早年一直在一起,有这样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合情又合理的“真相”堵住了看他们的嘴。
再看赵篙,虽然吃了些苦头,不过好歹李漼已经处罚了罪魁祸首,连带着把公主都给禁了足,足以替他找回颜面。除此之外,李漼还特意为他的女儿寻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让同为羽林军校尉的阎乐做了他的女婿。
从始至终,李倚不曾出面替任何人求过情。眼看着无法将李倚卷进来,而李漼又没有任何迁怒于他的意思,赵篙明白眼下时机依旧不够成熟,于是见好就收,领了旨意回去欢欢喜喜替女儿筹办婚事去了。
除此之外,本次事件中最冤枉的当事人林景则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一如既往作为李漼最贴身的羽林军中郎将值守在长安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