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自己的儿子,见他明明伤心不已,却又因为害怕被自己训斥而略显畏缩,李漼不由心软,生出一丝怜惜:“朕还有事要和林景说,你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些。过几日,朕去看你。”
李佶可怜兮兮瘪着嘴,犹豫了片刻。
“父皇……儿臣明日可不可以再来?”
“再来?”李漼不解,“你来这里能做什么?”
李佶从书案上取过药盅:“父皇这些年操持国事太过劳累,生生将自己的身体累坏了。虽说这段时日您恢复了不少,可儿臣仍旧不能安心。
夏御医给您开了调理的药,让您每日都要喝。儿臣无能,不能像李倚哥哥那样替您分忧,只求能每日亲手替您煎药,权当是敬一份孝心。还请父皇应允。”
李漼笑了笑,眼神由疑惑转为慈爱:“好,那你就来吧。不过,不可耽误课业。”
“是!儿臣遵命!儿臣明日再来!”李佶欣喜若狂,慌忙跪下给他磕头,捧着药盅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李漼才不好意思地看向林景:“李佶不懂规矩,耽误了你的事。”
林景微微一笑,默默垂下头拱手言道:“陛下严重了。李佶皇子纯孝至真,臣很是感动。”
见他并无任何不悦之处,李漼心觉满意,敛容坐好:“好了,那就说正事吧。”
李佶会黏着李漼,大抵还是因为承受不住母亲离世的痛苦,想从父亲这里寻求一些安抚。知子莫若父,李漼自然能洞悉他的心思,便顺水推舟应允下来,也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李倚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就对李佶宽容了许多。不过,林景不是心思狭隘之人,更不会做挑拨离间的事情,既然他有心提醒,就说明这件事总有蹊跷的地方。
况且,李佶身后还有赵篙这样精明老辣的人物,李倚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便暗暗观察了几日,见李佶每每在政事殿的时候只是陪李漼聊天,说一些有趣的事情哄他开心,从不置喙前朝政事,便也就安下了心来。
又过了一段时日,长安城进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节,白日里素光明晃如刃,只有入了夜、待暑热散尽,才可感受到一丝丝微微的凉风。说是凉风,其实一点也不凉,只不过不似白天那般灼热罢了,糊在脸上热乎乎的,徒增黏腻。
政事殿里架上了三方巨大的冰鉴,即便如此,李漼半天坐下来,依旧汗如雨下,憋不过气来。
眼下他最担心的事,就是这燥热的天气持续太久,会引起关中大旱,继而引发饥荒。连着十几日,他一直派人没日没夜地盯在郑国渠等几条重要的灌溉水道上,谨防旱情的发生。
这一次,老天爷慷慨地眷顾了他。一场甘霖如期而至,将龟裂的土地浇了个透。迫在眉睫的旱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