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里是长安,是李唐的京都重地。若是这里都不安全,何处才能安全?”李漼不以为然,满脸无畏,“朕这大半生几乎都在长安度过,然而却从未亲眼目睹过她的风华。
上一次微服出宫,还是与蒙恬一起去寻王简,请他主持军务,眨眼间已经整整二十年了。那时朕忧心忡忡、来去匆匆,根本无暇顾及马车外的景象。这一次,朕决定要亲眼见证长安的繁华,看一看城中百姓是否皆已乐业安居。”
李倚拧不过他,又听他情真意切,心中不禁动容,只好做了让步。
“父皇之意儿臣能理解,不过既是微服出巡,护卫守备的难度必然增大。您身系李唐安危,还是不要贸然涉险得好。儿臣建议,让孟亦先行安排,准备妥当之后您再出发。如此一来,既能使您尽兴,又可令儿臣安心。”
李漼听完,默默叹了口气。李倚如今真是越发强硬了,早已不再是彼时那个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再三揣度自己心思的唯唯诺诺的少年了。
李漼有些郁闷,但更多的则是欣慰。能坚守自己的底线,这是作为国君必须具备的条件。
“就依你之言。”李漼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建议。
李倚松了口气,又仔细想了想:“父皇,既是微服出宫,这消息还得守得紧一些。儿臣会让孟亦暗中准备,绝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待他准备妥当,儿臣立即向您禀报。至于哪日出行,到时全凭您一人定夺。您的行踪越是不定,您就越安全。”
李漼没想到他能设想得如此细致,忍不住赞许地笑了笑:“好,一切皆听你安排。”
说完,他又朝李佶看了一眼,眼神虽是温和,却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出宫不是玩闹,而是要去体察民情,朕就不能带你同去了。不过你要记住,这件事不可告诉别人,只你自己知道即可,若是泄露出去,朕绝不轻饶。”
李佶吓得一个哆嗦:“儿臣谨记在心,绝不多言,父皇放心。”
他虽然不似其他兄弟那般专心课业,但心思到底还算机灵。话说到这里,他明白李漼该是有正事要和李倚说了,便乖巧地跪下磕头请辞。
出了政事殿,他心下有些愤然。同样都是儿子,凭什么李倚可以与李漼一同出宫,自己却不行?
以前他只顾着玩乐,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意识到自己与李倚不同,也只认为这是嫡长子与庶子之间的天然区别,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自从赵篙与他说过命不由人之后,他心里的弦就渐渐崩紧起来。再后来,他在赵篙的指点下主动到政事殿向李漼示好,并亲眼见到父亲对李倚无比器重和信任的态度,心里的就酸味越发浓烈难抑。
酸归酸,赵篙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将内心的情绪泄露于面上。面对李倚,他必须时刻保持乖巧和恭敬。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继续留在李漼身边。而只有留在李漼身边,才能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李佶百无聊赖,又不想直接回兴乐殿,漫无目的在宫中溜达。行至桂陵殿外的路口,远远瞧见两个人影。李佶定睛一瞧,原来是林景与李音。
林景侧身站着,只能瞧见一个侧颜,李音手里捧着一个木匣,正与他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李佶灵机一动,放缓了步子,蹑手蹑脚走近了些,躲在一处树丛后支棱着耳朵,想听清楚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惜距离实在远了些,他费尽力气伸长脖子也听不清。正当他垂头丧气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林景低低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