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终于忍不下去,提高调门唤了一声“将军”。林景吓了一跳,回神望着他。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林景的状况比之前好了一些,虽然眼底还泛着乌青,但唇上总算有了些血色。见林平一脸不忿,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我是缩头乌龟,不敢应战了?”
林平面上一红:“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将军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我只是觉得心里窝火。”
林景放下药碗,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当年我随大父攻打楚国,楚国的主帅正是项燕。那个时候,李信与蒙恬将军攻楚失利不久,将士们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与楚军兵刃相向、一雪前耻,可大父却安营扎寨与项燕对峙不出。
当时连我在内,大部分将士都不能理解大父为何按兵不动,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士气昂扬,为何却要闭门不出?后来,大父才告诉我原因。
我们为了复仇而来,便自认为自己憋了一肚子劲,殊不知项燕刚刚才破了唐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亦是信心百倍、壮志满怀。虽然两强相遇并非毫无胜算,然而那必定是一场惨烈的死战。
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若非万不得已,为将者绝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做赌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非我所求。”
听他如此一说,林平明白了过来:“所以将军眼下也是和王老将军一样的策略?”
“今日之事与往日何其相像!”忆起往昔,林景颇为感慨,“那时,项燕与楚王貌合神离,后援不济,一心只求速战速决。大父故意避其锋芒,拖得他内外交困、军心浮躁,而后我军一跃而起,杀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不也正是如此?我军面对项梁的攻势铩羽而归,军心受挫。濮阳休整了一段时日,将士们痛定思痛,迫切求战,只为一雪前耻。而项梁因为东阿一役大胜,一时军心大振,恨不能一鼓作气将我们尽数剿灭。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和他直接交锋,并不占上风。
如今我们占据了濮阳,利用白马津保证了粮饷,大军补给十分充足。反观项梁,他孤军深入,后援不足,拖不了许久。拖得越久,他的危机就越重,士气就越低落。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地逼我出城与他一决生死。”
“我懂了!”林平醍醐灌顶,猛地一拍手,“将军是想拖着他,将他的士气拖尽。到那时,我军雪耻之心日盛,将士们铆足了劲,伺机反攻定能一举成功!”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林景轻轻点头,语气却无比严肃:“视卒如爱子,可以与之共生死。战者,必关乎生死,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血肉为国尽忠。将领如此、士卒亦如此。于我而言,我更希望可以与他们共生,而绝不愿将他们置于可以预见的死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