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在席间喝了几杯。

尤义放下杯子，道：“苏兄，其实在几日前我就来找过你，但听说你和几位偏将不在军中，而是去了山崖方向。”

莫北一想，应该是他力战三偏将的那日。

“其实后来我也追去了，但见到你与他们的激战正酣，便没有打扰，想着择日再来叨扰。”

莫北道：“你我故交，就不用讲这些繁文缛节了。害你跑了两趟，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尤义摆了摆手，但脸上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其实我今日来，还为另一件事。”

“何事？”

尤义道：“那日我见你使用了妖兽之力，老实说，那么强的妖气我生平未见。苏兄你并非地底之城的人，究竟是如何得到妖气的？”

莫北一蹙眉，他不想对尤义这个憨厚的老实人撒谎，但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妖力是从何而来的。

尤义又道：“没关系，不想说的话也无妨。我其实是想问你，你认为天道、人道、妖道，这三者有何区别？”

莫北想了想：“人求天道，这昆仑界乃至俗世万界的修真之士，求的都是天道。而妖道，则是妖邪之道，与人道天道背道而驰。”

尤义笑了笑：“那我们地底之城的人，大多融合了妖兽金丹，算是一只脚站在人道，另一只脚踏进了妖道，你觉得，这算是离经叛道吗？”

莫北陷入了沉思。确实，离开了这地底之城，无论在哪里，染指妖力都会被视为邪门外道，为人所不能容。这也是莫北一直介怀自己妖力来源的原因之一。

尤义为自己斟了杯酒，道：“那日在山顶，我话还没有说完。其实人道也好，妖道也好，都是殊途同归罢了。就像这昆仑界的人族与妖族本就同根同源。人修千年以证天道。而妖修千年为人，修炼成人后，亦是要求天道。这二者，本没有区别。”

“人和妖，又怎会没有区别？”

“没错，人妖殊途。但若是一心求真修道的妖族，便也不是什么妖邪。而人族之中若是打着大义的旗号行邪损之事，便也和妖没什么区别了。”

尤义所言自然意有所指。比如那云家的赤霄红云兽，千年来一心守护云家，早已不再是妖族，而成为了灵兽。而人类之中，好似那安山，以人类的名义做着损人利己的事，最终被吞天金蟾反噬，又与妖有何区别？

尤义又道：“无论修的是人道还是妖道，只要一心向天道，便终有一天能够以身证道。地底之城的人，恐怕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我们并不忌讳使用妖族的力量，因为我们知道自己的道在何方。苏兄，你的妖力强大无比。究竟要如何利用自己的妖力，这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午餐之后，尤义拒绝了莫北的挽留，执意要返回山字大营处理军务。

与尤义道别后，莫北有些感慨。这个人虽然愚钝了些，也未怀大才，但所说的话却与公冶文长如出一辙。

人道？妖道？世间能够把这二者看得如此通透的人，又有几个呢？光是这一点，尤义便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的修士，都离天道更近一步了。

望着尤义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此时的莫北并不知道，这是他与尤义的最后一次见面。

三年之后，尤义在一次抵御妖兽入侵的战役中身先士卒，战死沙场。那一战，千人山字大营几乎全军覆没，原本与莫北同处游隼营的九个人，也无一例外全都战死于那场战役。

送走尤义之后，莫北刚刚返回营帐，传令官却火急火燎的跟着跑了进来。

“为何如此惊慌？”

那传令官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好了，苏偏将，前方出现了小股妖兽暴乱，万正将请你速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