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郭的轮廓孤零零伫立在荒凉的大地上,原来周遭治下密集的村坊集镇没有丝毫生气,冉冉升起不是袅袅炊烟,取而代之的是的战火过后的硝烟。
而城外环城的护城河多处不是被填平,便是由渡濠浮桥平搭起一道道通往城郭的道路,前方散布着鹅车、橹车、云梯等大量的攻城器具。些许被散落在城墙下方烧毁的器具七零八落横躺着金军尚未收敛的死尸。而太原内外却更是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血性、尸臭与硝烟混杂的怪味。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城墙后方由知府张孝纯与西军大将王禀所统领的宋军伤亡惨重,就连城内百姓同样也在旷日持久的守城战事中折损大半。
向城内望去,临近城门方向的房屋楼宇已被拆毁近半,满目疮痍的市井街坊间有民壮面色麻木着般运着一具具尸首。城墙后侧守城的将士大多带伤,若是向城外望去,便立刻能觑见金军摆开的大阵后方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许多堡垒,早将这座河东路治下兵家要地死死困住。排列开来的金国大军密密麻麻的仍如蚂群聚附,人头涌动,无数张硬弓强弩也都正对着太原城墙上方。本来就已是身临绝境当中,再瞧见攻城敌军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也教人望之愈发绝望,心已是如坠冰窟
本来较之攻坚战更擅于野战的女真诸部,却在先后攻取辽朝五京等要地的战事中积累得丰富的攻城战经验。今番金国西路大军围攻太原,也配备了大量的攻城器具,金军西路军主帅完颜粘罕又以锁城法环绕城郭于在宋军弓箭射程之外修筑堡垒,侵占周围全部属县村镇,彻底将太原城与宋国外部补给隔绝开来,孤城当中物资储备有限,在严密的封锁与几轮围攻过后城内军民苦苦支撑了数个月,存粮用尽,士卒先后宰杀牛马骡、再烹煮弓弩皮甲、糠秕树皮果腹充饥大多军民虚弱的连兵器都已拿不稳了,又如何抵御金军猛烈的围攻?
随着一声凄厉的号角声传至城头上方的守军耳中,宋军将士个个连忙起身,高声预警,只是他们当中有人面色惶恐,有人虽然大声鼓舞着周围的同僚袍泽,可是这些决议死战的宋军眼中分明也夹杂着几分绝望。
太原城内军民虚弱疲惫已极,而太原城郭数处残破的城墙仿佛再挨上几轮落石或撞车冲击就将轰然倒塌,力战死守到了现在,所有人无论是意志与体力上的消耗都已到达了极限。然而至今却未曾盼来有援军奔赴而来解救孤立无援的太原城中军民,实则上至张孝纯、王禀等率领城内禁军与百姓誓死保卫城郭的文武官员,下至行伍中一个寻常走卒,就算是在如此补给与声息与外界都完全隔绝的情况下,也能意识到恐怕朝廷发付来的诸路援军也都先后在城外那些更善于野战的女真外寇的截杀之下接连溃输惨败。
若非是金军鞑子主帅有意为之,意图大量歼灭宋军驰援兵马,遮莫太原城郭在前几轮的攻坚战事当中恐怕也已被敌军攻破城郭,无论如何奋死抵抗,到底也只是坐以待毙的要在外寇鞑虏的猛攻之下城破人亡吧
然而死守太原城郭的胜捷军中一名指挥使焦急的喝令身旁军校前去速报主将王禀知晓金军看来又要大举攻城之后,又立刻声嘶力竭的喝令诸部将士一边备置如今也几近消耗殆尽的守城器具,一边扑上城头死守的同时,他又朝着下方逐队成群的金军大阵望去时登时不由得一怔。因为这名胜捷军指挥使望见大队大队的金军部曲非是压上要再往太原城池的方向扑来,而是调转锋头,反朝着后方列队转向,背向城郭也正要排开阵势。
当这宋军指挥使怔怔的又向金军兵锋所向的方向觑将过去,只过了片刻,他赫然望见许多道黑线渐渐的从地平线的那一端露出形迹,于开阔迅速集结的千军万马剑戟生寒、杀气冲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