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正在忙碌,屋里来来往往的全是掾吏,大多手里都捧着公文,许劭等几个大吏也在忙,一个个脸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秋收还没完全结束,张昭就催他们行文各县,催缴租赋,还要清查那些侵吞户口、隐瞒土地的,一项项任务逼得他们团团转。
与孙策不同,张昭是大儒,引经据典,论说朝廷制度,他都来者不拒,许劭等人说不过他,又不敢和他耍蛮,真要逼急了张昭,等孙坚、孙策父子出现,情况可能更不利。每到这时候,许劭都期盼从兄许靖能回来接替他这个功曹之职,他是真的一天也不想干了。
可惜,许靖一直没回来,只给许虔回了一封信,孙坚、孙策以军功起家,我和他们处不来,就不回去了。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土地,不用担心他抢,你们土地多,好自为之,千万别惹他,白白送了性命。许劭看完这封信差点气得吐血。许靖这分明是看他笑话,报当年被他逼得为人磨麦之仇。
可是,让许劭真的放弃功曹这个职位,他还真舍不得。功曹负责人才选拔,虽说眼下不能一言誉人,一言毁人了,可是全郡三十七城,大小数百个职位的决定权岂是说放就能放的。真要没了权力,别人上位,许家会更倒霉。
有恒产者有恒心,家族的命运就搁在他肩上,他做不到许靖那么洒脱。
见孙坚大步走进来,许靖连忙站起身,虽然没有迎上去,却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之前孙坚做豫州牧的时候,许劭嫌弃他是武夫,不愿意搭理他,由孙策代理过一段时间后,他觉得还是孙坚好糊弄。
“孙将军。”
孙坚点了点头,直奔张昭。许劭有些尴尬,看看四周,却发现没人注意他,又若无其事的去忙了。张昭正在看一份统计数据,听到孙坚的声音,头都没抬,只是招呼了一声。
“将军先坐,我把这份记录看完就来。”
孙坚应了一声,却没有坐,四顾打量着忙碌的掾吏,心里颇有几分得意,万万没想到汝南士族也有这么温顺的时候。孙策有功啊,整治了许劭,又请来了张昭这个读书人,才能将汝南这样的大郡摆平。汝南好啊,在籍户口还有三十多万户,一百五六十万口,比长沙强多了。
张昭看完记录,叫来一个小吏,吩咐了几句,这才走到孙坚面前,脸色有些不太好。“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不是说好了吗,九月份结束,十月份出征,这还没到中秋呢。”
孙坚也不解释,把手里的命令递了过去。张昭接过,扫了一眼,眼神微闪,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命令并不复杂,不过数行字,他却考虑了很久,起身请孙坚进后堂。随即又命人把许劭请了过来。许劭跟了过来,张昭一边走一边和他低声说话,又将手中的太尉府命令给他看。许劭看完了命令,还给张昭,也不说话,只是面露难色,不住的苦笑。张昭又和他说了几句,还两次拱手,神情恳切,许劭勉强应了,拱拱手,转身回到前堂去了。
孙坚站在廊下,看在眼里,心情很不好,却又无可奈何。许劭是功曹,张昭是太守,可是看他们的态度,反倒是张昭在请许劭帮忙似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劭是汝南豪强的代表,如果没有他的协助和支持,张昭什么也干不成。别说朱儁要一百万石粮,一百石都危险。
一想到那一百万石粮食,孙坚也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孙策愿意支持朱儁,给他这个父亲挣足了面子,他当然高兴。可是这一百万石不是那么好拿的,按照预估,汝南今年的收成不到两百万石,支付了大小官吏俸禄、邮驿供给之后,剩余的还不到一百万石,供养父子两人的大军都有些难度。孙坚正指望着秋收之后用这些粮食拿下庐江、九江,补足缺口,如果给了朱儁,他这个指望就全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