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面容凝重,问道:“韦奉常这般说话,可有确凿之证据?”
“奉常”乃太常卿之古称,若旁人以此称呼,除却显示近亲外,更有推崇之意。
韦挺摇头道:“不曾有证据……不过臣下深信此事为真,故而将乌纱摘下,恳请殿下命‘百骑司’严查此事,若吾家子弟当真为‘百骑司’所害,请殿下主持公道、以正国法;若纯属污蔑,则臣下愿意就此辞去官职,告老还乡,以为谢罪,还请殿下成全。”
殿下大臣又是一惊。
这是你辞官不辞官的问题么?你这简直就是在胁迫太子啊!也就是太子仁厚,若是换了李二陛下坐在上头,大抵直接就允了你的请辞,顺带着将你身上的爵位一撸到底,然后发配三千里,去天涯海角探寻公道吧……
李承乾面容铁青,瞪视着韦挺,恨不能将对方给吃了。
之前,他心中是同情京兆韦氏的,认为贼人设计陷害了韦正矩来构成这一连串的阴谋。可是现在他不禁心中产生怀疑,到底是京兆韦氏被人设计陷害,还是这本就是京兆韦氏的苦肉计?
因为韦挺这番话语说出口,就意味着他这个储君在韦家眼中根本毫无威慑力,否则岂敢说出这等胁迫之言?
简直欺人太甚!
萧瑀开口道:“太常卿之言,有失体统了。韦正矩只不过一日未见,尚且够不上失踪,总不能因为他是京兆韦氏子弟,便要无视律法、违规立案吧?再者说来,太常卿无凭无据,却要‘百骑司’参预其中,这是何道理?退一步讲,就算韦正矩当真死在‘百骑司’驻地,自有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立案审理,何以让‘百骑司’参预此案之道理?‘百骑司’乃是陛下虎贲、国之羽翼,断不可成为朝廷刑徒之根本!”
“百骑司”绝对不能掺合进这件事当中,纵然韦正矩死在“百骑司”刑房之内,也只能由三法司主持审理。
否则“百骑司”定然遭受质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进而将皇家、将太子牵连其中。
毕竟,韦正矩的确是死在“百骑司”刑房之内……
韦挺跪在地上,面容坚毅,尚未说话,一旁已经有人借口说道:“宋国公此言差矣,正因为‘百骑司’乃是陛下虎贲、国之羽翼,且其平素行事循规蹈矩,不曾有私下构陷、滥用私刑之恶例,故而朝野上下尽皆称赞,也相信其清白。‘百骑司’国之重器,岂能任由三法司插手其中?若如此,必将导致皇威折损,由其自己内部审理,实在是维护天威最好的办法。”
李承乾侧面看去,发现说话之人居然是侍中刘洎……不由得蹙起眉毛。
这厮虽然素来墙头草、随大流,可是自从依附于房俊之后甚为坚定,如今也算是东宫一系的大佬之一。自己虽然不耻其为人,却也敬其能力,愿意依为臂助、予以重用,孰料此刻居然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韦挺,挑衅“百骑司”?
谁都知道眼下乃是太子监国,一旦“百骑司”被确认为谋害韦正矩,其罪名势必攀扯到他这个太子身上,届时若是朝政动荡,他这个太子便是第一责任人,将要受到无穷无尽的诋毁,声威扫地。
这混帐,难道是想要给孤一个“背刺”?
殊为可恶……
已经老迈衰弱的岑文本并不知发生何事,可是一辈子宦海生涯见惯了阴谋诡计、朝政跌宕,下意识的觉得事情或许非同小可,略微沉吟一番,便开口道:“刘侍中之言,甚为不妥。‘百骑司’之设立,乃是陛下为了稳固皇权、护佑社稷才不得已而为之,且设立之初便定下绝不干预朝廷司法之初衷。刘侍中如今赞同由‘百骑司’审查一无官无爵之平民之死,不仅违背陛下初衷,且扰乱帝国司法,此举将三法司置于何地?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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