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合称二京府。原因一是政治上便于加强南北方管理;二是军事上如北方战势吃紧,便于退守。
迁都后,顺天府便成了天下的中心,并重新修复运河。几年间漕运业蓬勃发展,成了货物转运的重要地方,至天启熹宗时期成了天下闻名的转运必经之地。
范家庄庄主范不凡,原是东厂百户长,深得魏忠贤赏识,不但武功高绝,更具经营理财头脑。净身入东厂后,官职一路看涨,但于三十年前却不知为何,大兴土木,便有了今日的范家庄。
几十年来,通惠河漕运逐渐控制在范家庄。五湖四海,商贾运船无不聚集于此。
范不凡亦是结交八方,通吃四海,财源滚滚,富可敌国。家丁近万,仆婢无数,乃京师屈指可数的豪强。
范不凡虽是阉人,但却娶了八房,过继兄弟子嗣,有二子一女。
长子范如坤,江湖人称“玉面神侠”,无风神掌已得其父真传,鲜有敌手。风流倜傥,卓然不群,人中之龙。近几年操持庄中事务,井井有条。
二子范如花,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飞扬跋扈,眼高于顶,开赌场,设妓院,抢男霸女无所不为。
范不凡有时亦看不过眼去,呵斥几句,而范如花亦是全当耳旁风,仍是我行我素。范不凡年近六旬,范如花又是兄长子嗣,亦束手无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
女儿范晓蓉刁蛮任性,骄横跋扈,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下人们天天是提心吊胆,怕一个伺候不周,便有皮肉之苦,甚至有性命之忧。
书房。
范不凡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翻看各地上报的信函,几张信函都是有关近期几大庄及各大门派的消息。其实,范不凡早已知晓这些消息,烂熟于胸,但仍是兴致勃勃地看个没完。
无须青白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阴贽的三角眼泛着不知名的光芒,消瘦颀长的手指敲击着扶手,惬意非凡。
自言自语道:“天下大乱,狂飙乍起,当是力挽狂澜之机,操之妥当,嘿嘿,大事可定!”
“爹爹安好,不知爹爹因何发笑!”
“哦,坤儿啊,坐下说话。”范不凡极喜欢这个儿子,几欲将庄中事务完全交与范如坤掌管。
“爹爹,孩儿听说最近江湖风起云涌,杀戮不断,不知是福是祸?”范如坤问道。
范不凡微微一笑,放下手中信函,看着范如坤道:“依你看来将会如何?”
范如坤沉思片刻,正容道:“孩儿对杀戮不感兴趣,而是对杀戮后的结果颇有兴趣!”
“有何兴趣,不妨对爹说说!”
范如坤整理一下思绪,道:“爹爹,自古道:大乱而大治,江湖已平静了三十余年,可称为一世清平,凡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现今即是分化之际!”范不凡听罢,亦是轻微点头,心中宽慰,养子莫如范如坤。
稍停,范如坤又道:“这多年来,五大山庄各据一方,相安无事,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各怀心腹事,分崩离析之日必然将至。而今凶案不断,血腥已起,推想几年来江湖血案之种种迹象,当是激流暗涌。”言罢,稍停,看看范不凡。
范不凡摸着灰白的细发,努努下颚,示意范如坤继续说下去。
范如坤又道:“我庄地处京师,乃咽喉要冲,八方汇聚,经营多年,朝野通顺,按说应当安如泰山,但如不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借力稳固亦当有不测之虞。”
范不凡愈听愈高兴,手指连忙伸点,示意快说。
范如坤心领神会,继续道:“如欲坐稳江湖,眼下这点风浪不够,尚需推波助澜,火势起时,再釜底抽薪,方能顺势一统,为我独尊,不知孩儿说的对是不对?”
“哈哈哈。”范不凡连声大笑,道:“坤儿聪慧绝顶,爹爹有你,当是安枕无忧了,如你入朝,官可拜相,不过当朝未设相位,身当主辅亦不为过!”
“爹爹不要再夸孩儿,孩儿也是自小跟爹爹学的,耳濡目染,只知皮毛而已,天下能人何止万千,孩儿愧不敢当!”
“好坤儿,恃才傲物乃是人生最大失当处,今日听你一番言语,便使爹爹有些后悔,实则庄中事务早应交付与你,爹爹亦可享受天伦之乐,颐养天年!”范不凡满是期许和赞叹。
接着又道:“只可惜你那没出息的如花弟弟,如有你一半的聪慧,亦不至浑浑噩噩,终日声色犬马,唉!”
叹息一声道:“爹爹知你嫌弃如花,但他亦是范家人,实际说起又是你的堂弟,好好待他吧,这亦是爹爹未早早将庄中事务交与你的原因之一,另外,朝中大臣也需爹爹从中调停。”
范如坤连忙道:“请爹爹宽心,孩儿定会妥善安排。”稍顿,又道:“爹爹,孩儿又想起一件事来。”
“有何话快讲给爹爹!”范不凡神色稍凝。
“爹爹,适才孩儿言说一统之事,孩儿以为,朝廷之所以容许各大山庄及各大门派存在,许是借助各自的牵制,朝廷才能安稳,一家独大,估计朝廷万万不会坐视不理。常言道,树大招风,孩儿想最终还是暗中稳稳掌控为上,表面上仍是各安其道,方为妥当!”
范不凡直盯着范如坤,看得范如坤有些不自然,忙道:“爹爹,孩儿说得不妥吗?”
范不凡老脸开花,笑逐颜开,不禁使劲拍拍范如坤,喜道:“坤儿,你真是爹爹的好儿子,你之胆识韬略,超乎爹爹想象。不多说了,有空去看看你亲爹,别让他挂念,大哥不来这里,我亦知晓其心,爹爹是个阉人,唉,当初如不是生计所破,爹爹如何会走上这无根屈辱之路!”言罢,不由叹息不已。
“爹爹不要伤感,孩儿虽不是爹爹亲生,但亦是同宗同一血脉,我早已有两个亲爹,哪个都是坤儿的至亲!”范如坤诚挚地道。
范不凡挥挥手,道:“爹爹知晓,去吧!”
范如坤走后,范不凡再次拿起信函,面上笑意更加深沉,暗自思忖:坤儿确是智机过人,聪慧绝伦,是否该把真相告知他呢!正在沉思,就听得室外响起敲门声,转身进来一人。
但见此人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一双鼠眼贼光流转,此人便是范家庄管家范六。别看范六如此模样,却是智机超人,胸罗万象,是范不凡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见到范不凡正在沉思,范六知趣地躬身一旁,小声道:“庄主,今日水运收银提高两成余,转运船只密集,造成河道拥堵,庄主真是高明!”
“哈哈,范六,老父交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庄主,我已派得力之人通过稳妥渠道将信息送出,不出意外,不久便会听到好消息!”
“哈哈,不错,你办事,老夫甚是放心,不过尚应注意其他‘码头’,万不可泄露一丝风声!”
“小人谨尊庄主嘱托,必当竭尽全力。”
“范六,一宫有无动静?”
范六忙道:“回庄主,现尚无任何消息,不过‘连环勾魂’葛天宇前日来庄,商议增加漕运码头之事,小人暂时未答应,亦同少庄主说过,少庄主意思是等待其他山庄及大户是否同有此举再作安排,不知庄主尊意如何?”
范不凡平静地道:“不错,坤儿处置非常妥当,对了,以后漕运诸事及庄务事宜尽可禀少庄主言明处置,不必问及老夫,老夫需要想想他事!”
“是,小的一切听从庄主之命。”范六说罢,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