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潜到的最深深度就是水下五十米。
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喜欢这种危险的运动,直到亲身经历。
有时候,安静绚美的水下世界确实能安抚人内心的悲怆与伤痛。
谈稷能潜到水下270米的深度,有过九顿天窗、扎金索斯岛、帕劳蓝角等多地潜水和水下洞潜记录,在世界各地的潜水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顾子明名下的潜水俱乐部就是为他的兴趣爱好组建的,加入条件非常苛刻。
这个俱乐部也是他名下唯一不限制圈层身份的组织,只要有实力都能加入,吸纳了各地的洞潜高手,不少打听到,想跟谈稷攀上关系的人都苦练洞潜,想以此为媒介接近他。
不过这是高危、高难度的极限运动,很少有人能成功,甚至还有把命都搭上的。
洞潜的危险性非常高,死亡率高达20%,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丢命。
手机里也时常有人组织潜水,邀她一同前往。
方霓都不敢应承,她很惜命。
当然,谈稷也不允许。
他发起火来是非常可怕的,严肃板正、咄咄逼人的模样吓死她。
“想什么呢?”身后覆下山岳般伟岸的阴影。
正百无聊赖摘菜的方霓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淘菜盆。
谈稷替她抄住了,稳稳当当放回盥洗台上,空出的另一只手把住了她的腰。
方霓微微站直,皮肤上冒起细小的疙瘩,像是过电似的。
谈稷的呼吸喷在她的后脖颈,继而往上,火热的唇含住她的耳垂。
猝不及防的亲热让她的大脑短暂地失去了思考,方木木的,纤薄的身躯被他轻巧抱起,搁到台面上。
直到他的唇又压在她的唇上,她才恍然惊醒,红着耳揽住他弯下来的肩膀。
他坚硬的手臂缠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方霓觉得自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严重缺氧。
那种高原反应般不自主的窒息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其实这种时候方霓喜欢谈稷跟她说说话,但他其实更多时候更喜欢跟她实打实的交流。比如探索她口腔里的深度,舌尖探进去,探索完不忘品尝般舔舐一下她柔嫩的唇角。
分开,方霓眼睛亮亮的,湿漉漉的。
两人对视,一时没话了。
过一会儿他才扯开衬衣的领口,再一次狠狠吻上她。
方霓这一次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凌乱了,但也迷迷糊糊的,因为她自己也很乱,脑袋处于一种半空白状态。
春夜的北京没有暖气,入夜后,干燥的空气里难得有了湿润的气息,随风入夜,混杂在紧促的呼吸里。
整个世界仿佛都无比安静,能听到雨丝刮擦玻璃窗发出的细微沙沙轻响。
方霓想起自己第一次潜水闭气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谈稷像一个老道的教练,带她一道探索此前不曾探索过的区域。
她有过一次和他共潜的经历,中途引导绳脱落,那种急速心跳加快、濒死的恐惧让人毕生难忘。好在后来他们又回到了地面,那次真是九死一生………………
厨房的灯早关了,四周一片黑暗,和窗外沉寂的夜色融为一体。
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点映着繁忙的街道,整个世界像忽然通电的游乐场,鲜活起来。
隔着一扇玻璃,方霓的手肘抵在冰冷的台面上,凌乱的思绪才稍稍收回,矫正,可到来的颠簸又再次加剧了这种晕眩感。
“会不会被看到?”她第三次忧心忡忡地开口,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人。
“不会,这个高度底下是看不到上面的,这都是你的心理作用。”他捋起她散落的发丝,莹白的肩膀瑟缩了一下,蝴蝶骨纤薄可见,漂亮到令人叹惋。
谈稷将她推到上面,原本遮掩在波浪裙摆下的风光,好似被灯火通照般一览无余。
白色的裙摆垒叠到了腰际,像盛开的花。
方霓脱力地蜷缩到狭窄的台子上,捂住自己的脸蛋。
此举颇有欲盖弥彰的效果。
谈笑了笑,将她捞起。
方霓下意识将脑袋埋到他怀里:“有人会看到......”
“大晚上的黑灯瞎火,谁能看到?”
话这样说,她累了就不想动,被他捞着人还是恹恹的,像只偷完腥餍足的猫,连敷衍一下都嫌多余。
就这么懒洋洋地在他身上不想动了,弄得他又好气又好笑。
谈稷低头吻了下她的耳垂,她怕痒躲开,堪堪只捕捉磕碰到一丝,唇上酥酥麻麻,如被软香凝脂玉碾过,衔着幽幽的香。
到了夜晚,天气更凉,不如深冬室内暖气充足的舒适。
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手攀在他身上。
谈稷去了趟洗手间。
耳边听到????的声音她就醒了,百无聊赖翻到他床头的手机,因为录过她指纹,随手一翻就翻开了。
和她想象中一样,谈稷的朋友圈非常干净,近一年只有一条动态。
屏幕上淡淡的白光落入她眼底,方霓捏着手机,目光久久地驻留在上面。
那是半年前他发的一条动态,一张雪山图。
状态显示??仅她可见。
方霓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酸涩中带甜,胸腔里好似被一股无形的气流堵满。
那是她最难过的时候,极度怀疑自己,甚至拒绝所有来自异性的好意,不敢再谈恋爱。
这种状态蔓延到刚和谈在一起时,她始终有种游离的迷茫。
关了手机,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不经意间已经泪流满面。
谈稷第二天5点就走了,去青岛那边出差。
上飞机前他还给她发了消息,说去两天就回来。
方霓:[路上小心。]
谈稷没有再回复了,方霓想,他可能是上飞机了,或者是和随行的工作人员在交谈,没再管了。
另一边。
谈稷放下手机,抬头去看玻璃幕墙外沉寂的蓝天白云。
这样明朗的天气,视野里却仍像蒙着一层颗粒滤镜。
风卷起街边的树木,枝干纷纷折弯,玻璃窗内却一片风平浪静。
窗外的风有多大,无从得知。
他略弯下一点身子,长腿撑住地面,犹豫一下翻开了陈泰发给他的链接。
下面还有陈泰发的消息:[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时过境迁,不能作为什么依据。]
他从来只听命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实在例外。
可能也觉得谈看到这些东西不会开心。
谈稷没理,目光平静地下移。
方霓的博客内容停留在半年前,在此之前,主页上还有几篇洋洋洒洒的篇章,或者是活动现场的照片,或者是她参加一些比赛,做志愿者的心得,语气轻快、明媚。
文笔算不上太好,但朴实自在,字里行间透着雀跃和鲜活,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能从跃动的文字间呼之欲出,穿透时光,朝他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是最新的一篇,情绪急转直下,字里行间都是哀怨自艾,和前面的几篇博文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本该读到这里就不再看下去,可后来还是不甘心,还是忍不住往下读。
不信邪,偏要往下看。
“其实他们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开始想,其实谈稷也好,至少可以让我忘记………………”
“终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像的人都有不一样的地方。努力过了,但是好难,从来不想主动发消息给他,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忍不住会去关注他的吧,可是和阿在一起,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卑劣,把他当止痛的良药。我想,他应该也是知道的,他那么聪明。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穿的好,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跟他,其实更适合当朋友,可是,总是抗拒不了他的好………………”
“都是以前的事了......”见他许久不开口,陈泰说。
谈没应,指腹刮过屏幕边缘。
一字一句透着女孩的疑问、纠结,很多不经意的发自内心的句子,如钢刀,扎得人血肉模糊。
有时候觉得她很心软,有时候又觉得她有种天真的残忍。
以前觉得自己残忍,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残忍不是利益纠葛时的不择手段,冷血果断,而是不经意就能戳到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打碎别人引以为傲的自尊和骄傲。
把别人一颗真心,踩在脚底,碾为齑粉,不屑一顾。
你甚至没有办法指责她,因为她本意并不想伤害别人,她只是没那么爱而已。
将链接删掉,他面上意外的平静。
不痛吗?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有多么疯魔而崩溃。
深吸一口气,心口幕的仿佛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扯开,淌出鲜活的血。良久良久,他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