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夕千念(7)(2 / 2)

小姐多娇 七句流言 5184 字 21天前

又等了一会儿,从远处的河面上驶来一艘大船,缓缓停泊,卫疏星心一动,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船舱门开了,从里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哎呀!娘??”

只听一声惊呼,卫淳已大喜过望地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其中一位:

“娘,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写信告诉我,娘!”

卫疏星没反应过来似的,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拔腿跑过去。

可是卫淳已经与卫老太太抱紧了,她急得团团转,愣是找不着插进去的位置,在一边直跳脚:“我也要抱,圆圆也要抱!”

卫老太太卫荃这才松开女儿,朝孙女慈爱地笑道:“来,圆圆,姥姥也抱抱你。”

一扑进卫荃怀里,卫疏星的眼泪便落了下来,语无伦次地乱哭一气,一会儿说自己有多么想念姥姥,一会儿说自己过完年吃胖了,姥姥给她打的手镯戴不上了。

贺玉舟立在一旁,静静打量许久不见的女郎。

嗯,好像的确胖了那么一点点,更有福气了,脸蛋红红的,不知是见到卫荃太过激动,还是气色愈发好的缘故。

总之他的心得以安定,慢慢地落下来,却在卫疏星望向自己的刹那再度高悬,脊背也绷紧了:“圆圆。”

卫疏星朝他挪了半步,她的眼泪还没有停,眉眼却是笑着的:“静川哥哥。”

“一个多月不见你了。”贺玉舟没有说思念她的话,情谊都含在他做的事情里,“我将姥姥给你接来了,你可还高兴吗?”

卫疏星瞥了一下嘴,笑意与眼泪一齐进出来,忽的一掂脚,双臂情不自禁拥上贺玉舟的脖颈,与他抱在了一起。

“………………圆圆?”贺玉舟不知所措,被她撞得连连后退,险些没有站稳。他抚上她的脊背,怕她因自己而摔倒:“你高兴便好,圆圆,你高兴便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卫疏星拥抱过了,曾经明明是每日都有的事,如今却如此难得难求。

贺玉舟也有自己的情不自禁,他箍在女郎腰背的手臂缓缓收紧,哪怕其他人的视线都诧异惊喜地移过来,也没有片刻的松离。

只有拥抱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的东西......比如牵手,比如亲吻,比如很久都没听到的“夫君”。

人总是贪婪,得到一点好处,还想要更多,贺玉舟不仅想要卫疏星的感激,还想要“爱”。

“我好高兴好惊喜,贺玉舟......”卫疏星欲离开他的怀抱,却发现他抱得极紧,不容她轻易挣脱,“哥哥,你抱得太紧了......”

贺玉舟匆匆松开她,愧色难当:“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你让我们一家人团聚了,我该好好谢你。”

贺玉舟为她含笑的眉梢热了心窝,刚想再说什么,这女郎便又蹦到了卫荃身边,只顾和亲人说话了。

他不经意地笑了笑,从前卫疏星有在他面前笑成这样吗?笑得这么久,这么炽烈,泪水都能随着笑意一同倾泄…………

他忘记了,才成婚的时候,每次对上女郎灿烂的笑,他都会不动声色地避开。

从贺玉舟五脏六腑,徐徐升起一种叫“后悔”的东西,他是不是错过太多东西了?卫疏星会不会也曾向他这样笑过?

当天晚上,两家人相聚,卫荃直接包了一家酒楼,还请了戏班来唱戏。

贺意嵘见到卫荃,竟也流了眼泪。

不是为了故人相逢,而是她想到自己的母亲,艳羡卫淳还能在母亲膝下承欢。

发觉她的心思后,卫荃自是握住她的手:“意嵘,你哭什么呢?我和你娘亲如姐妹,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哭。”

“小姨,我.....”贺意嵘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点头,“罢了,我不该哭的。琼儿和小姨都回来了,是好日子。”

好日子的确是好日子,两家人里最高兴的要属卫疏星了。

卫荃能长途奔波,不仅是贺玉舟坚持邀请的缘故,最根本的原因在她修养身体的结果着实喜人。现在的卫荃,又活成了硬朗的小老太太。

姥姥身体康健,卫疏星的顾虑自然就少了。

宴席间,她与名义上的丈夫挨着坐,当然要说几句小话:“贺玉舟,明天你来我家找我!我有话和你说。”

“姥姥来了,你不回我家?”贺玉舟低声问她,“你不和我演成恩爱夫妻,姥姥如何放心?”

都要和离了,还演什么演,卫疏星不以为然道:“姥姥来了,我肯定回家和姥姥一起睡。”

小夫妻时不时就要低声说上两句话,惹得贺琼快要将掌心掐破。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能回来?他怎么不死在外面,死在外面!贺琼的心躁动难平,面上却带着笑,甚至还能给贺玉舟倒酒:

“我会听哥哥的话去读书,以后不叫哥哥替我操心了。”

“嗯,是该去读书。”贺玉舟将他的酒一饮而尽,唤他快快坐好。

宴席到了午夜才散,卫疏星喝了几杯酒,也没人拦得住她,最后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黏在钟尧身上才不至于跌跤。

卫荃见状,心疼又着急:“要不静川先带圆圆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贺玉舟却道:“姥姥,圆圆说她今晚想回娘家,她很想念您。”

“是吗?”卫荃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今晚就来我们卫家歇息吧,小夫妻成婚没多久,你又才回家,你们两个该多聚一聚。”

贺玉舟清楚卫疏星的态度,他不可能不经妻子的同意就和她躺到一张床上去,故而压低了声音,在卫荃耳畔说道:

“圆圆的意思是,她想和您一起歇息。而且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谁知卫荃的脸立马沉了七分,看得贺玉舟心一惊。

还是贺意嵘道了一句:“玉舟,你就到卫家歇一晚上,有什么公务,一并带过去处理就是了。”

别无他法,贺玉舟总不能把卫荃给得罪掉,唯有先答应了下来。

今夜明月皎洁,卫疏星没有如愿以偿地和卫荃同寝。

只因卫荃说新婚的夫妻还是睡在一起比较好,便和女儿卫淳挑灯叙旧去了。好在卫疏星醉得脑子不清醒,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才没有跳出来反对。

午夜已过,贺玉舟衣冠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凝视卫疏星的睡颜。

在外查案的一个多月里,贺玉舟没有一日不想起她的,如今她睡着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

她的睡相着实不敢恭维,才睡了小半个时辰,贺玉舟便替她摆正了两三次睡姿,这手脚都搁在外头、四仰八叉的姿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挺可爱的。

贺玉舟叹了口气,再次替卫疏星放好了手。

翌日,裕京的春阳和新燕的鸣叫将卫疏星唤醒。

头天晚上她喝了太多酒,却没有忘记姥姥卫荃来了裕京的事,赶紧问道:“姥姥呢?姥姥睡醒了没有啊?”

茹姨示意她伸一伸胳膊,好帮她将衣服穿上:“老太太和大人说了一晚上的话,听说天快亮的时候才歇下??姑爷倒是醒了,人在外头练剑。”

姑爷?卫疏星迷茫地挠了挠头,显然没理清其中的缘由,莫非贺玉舟昨晚在卫府过的夜?

“姑爷和你分床睡的,他睡在小榻上。”茹姨适时补充道,“小姐,我是真的看不透,你和姑爷分居这么久,难道真要和离吗?老太太决不能允许的。”

卫疏星不信:“我姥姥怎么可能不允许?她最最最终我。”

她穿好衣裳,推窗一瞧,贺玉舟果真在院中练剑,身姿翩若惊鸿。

这样的场景,卫疏星经历过许多次,如果她哪天醒得早,贺玉舟又刚好在家里,夫妻俩便会选一颗她喜欢的树,立在树下,一人教剑术,一人习拳法。

真可惜,那样为人称羡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不过也不至于太可惜,因为卫疏星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半盏茶后,卫疏星眉眼含笑地跑了出去,手里捏着一张随风翻飞的纸。

“贺玉舟,贺玉舟??!”卫疏星扬起纸,向收起剑鞘的男人快步奔去。

她怕自己太欢喜,会刹不住步子,充满信任地提醒道:“你快接住我!”

摇曳的绿裙是葱葱翠柳,白纸是振翅的蝴蝶,她踩着柳梢,由白蝴蝶环绕着,一步步钻到了贺玉舟心里来。

有些事,贺玉舟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即使为她的明媚活泼恍神,他也会在巧妙的时机接住她,不会让她撞疼了,也不会使她摔倒:“手里拿的什么,这样高兴?”

卫疏星不急着道出谜底,将那东西藏在背后:“你猜猜看。”

“字帖?”

“不是哦。”

“话本子?”

“谁家话本子只有一张纸?”

“那就是才画好的画吧。”贺玉舟可以永远陪她猜下去,只要她高兴,他的笑也会漫起来。

“锵锵!贺玉舟,这是和离书哦!”

贺玉舟笑不出来了。

卫疏星却笑成最绚丽的花朵,冉冉升起的太阳都不如她的笑容灿烂。

“我的名字已经签好了,你也签吧!”她举起那张纸,强行塞进贺玉舟手中,“哥哥,你后会再娶吗?你若要再娶,一定要好好对新嫂嫂......”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直至最后一句话说完,和离书上的墨痕也没有完全干。

.....不对,墨迹是干了的,只是贺玉舟瞧着这些白纸黑字,活像在看血书。

血仿佛是从他自己眼里流下来,淌到纸上,将每一个字都染红,这是比生死簿更可怖的东西,比枢鉴司的判决书还催人绝望。

贺玉舟掀起眼,卫疏星依旧在笑。

………………为什么?她为什么还是要和离?

贺玉舟冷不防笑了一声,阴恻恻的,渗人至极,他后撤半步,凤眸一动不动盯着笑眯眯的女郎:

“我不签。”

“我更不可能有第二任妻子。”

“卫疏星,我不同意和离,我不同意。”

他颤抖地扬起和离书,同时点剑出鞘,剑光一闪,哗啦,和离书成了两半废纸,凄凄惨惨地掉进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