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止是夏衣,什么香囊、荷包、帕子,都做几样。”见女郎眸中流露出了欣喜,贺玉舟欣慰道,“我的意思是,我来做。”
卫疏星瞪眼,她有贺玉舟亲手做的一件肚兜不假,可是当对方隆重地买了几十匹料子,说要给她做那么多东西,她难免惊讶。
“我这就开始,这两日休假我也不做旁的,就做针线。”贺玉舟跃跃欲试,言语间已寻了剪刀和针线,往竹榻上坐定了,“圆圆,先做荷包好不好?你来选一匹料子?”
揣着诧异的心,卫疏星一小步一小步地蹭过去,犹疑道:“贺玉舟,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你得告诉我,不能瞒着我啊。”
绝育与否,都改不了女郎要和离的心了,贺玉舟也不想用这种手段博取她的同情:“能有什么事儿?我闲下来给你做衣裳还不好?"
“好呀,当然好!”无事便好,卫疏星信了男人的话,叫侍女再点两盏蜡烛来,再选中了一匹蓝色底绣水仙花的料子,笑道,“本小姐监督你,你可得做精细点儿。”
语罢,女郎便抱着切开的半块大西瓜,欢欢喜喜贴着贺玉舟盘腿坐下,一勺挖中西瓜瓤中间最甜的那一块,全喂进了口中。
她口里的清甜气味,竟像能被闻见似的,否则贺玉舟也不会肺腑间也溢满了甜味儿:“圆圆,冰镇过的的西瓜,不要吃太多,当心闹肚子。”
“你好?嗦呀,你和姥姥说一样的话。”卫疏星哼了声,稍稍坐得远了些,“人家又不是当成一日三餐来吃。”
“好,好。”贺玉舟无奈地笑了笑,裁了块布料下来,“你知道节制就好。”
卫疏星的好心情还在,甚至能在吃西瓜之余摇头晃脑地哼两句戏文。
她唱戏的本领令人不敢恭维,贺玉舟却很喜欢听,她是高兴的、愉快的,往后她也会一直如此,做千金大小姐,做造福百姓的大小姐。
“圆圆,”贺玉舟忍不住,总要嘱咐几句才安心,“你若再挑夫婿,眼光要放高一点儿,多让你家里人替你掌眼,挑个好的。”
他还是觉得卫疏星识人的本事不够炉火纯青,还很青涩,否则只会更早地提和离。
毕竟当初他那么坏,心里根本没有她,她却一无所知,还天真地念着比翼双飞。
为了答他的话,卫疏星匆匆咽下一块西瓜,从喉舌到胃都凉沁沁的,她蹙眉道:“贺大人以为,什么才叫“好''?”
“全心全意对你,品行端正,容貌端方,性情温柔,会逗你笑的。”如今,贺玉舟也想做这样的丈夫了,可惜他已不剩下多少机会。
卫疏星眯眼想了想,认同道:“这倒是实话,只是怕难找吧,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看着像贤良夫婿,实际上......”
她顿了顿,飞快瞥了眼贺玉舟:“哥哥,我没有针对你。”
“针对我也无妨,圆圆,你没说错。就是怕你再遇见我这样的,所以我才想叮嘱你。”贺玉舟温声道,“或者你带他来见我,我帮你斟酌斟酌。”
“什么叫“你这样的''?”卫疏星被他逗笑,往他腰间锤了下,“你又不是穷凶极恶,只不过跟我不合适罢了!"
分明是玩笑着说的话,贺玉舟却心如刀绞,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强撑着脸皮,陪卫疏星一起笑。
卫疏星脆生生地再笑一阵,忽的抱过另一半还没动过的西瓜,道:“你也吃啊静川哥哥,这瓜可甜了。”
她亲自剜下中间最甜最大的那块,迫不及待要塞进贺玉舟嘴里。
贺玉舟未反应过来,没能及时张嘴,便被西瓜糊了半张脸,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冰到他心里去。
夫妻俩沉默着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都怨你,嘴都不知道张。”卫疏星嗔怪地踩了丈夫一脚,脸上却仍然在笑,“贺大人,你快张嘴呀。”
贺玉舟很珍惜为数不多的机会,好似他明日就要赴死,便乖乖地张开嘴,吞下女郎递来的西瓜瓤。
果真甜滋滋的。
贺玉舟攥着布料,眼睛渐渐发酸,忙扭过头缓了会儿,确认卫疏星未曾注意,才重新转过脑袋。
红烛照夜,雪衣叨着小碗里的米粒,笃笃,笃笃。
这就是两个人成婚之初都想要的日子。
在满天繁星的夜,点四五支蜡烛,两人坐在一起,或是有说有笑,或是各自沉默,只偶尔地说上一二句。
不需抱在一起,也不需要谁亲谁一口。两个人都做喜欢的事,绣几朵花、翻几页书,若是被针戳破了手,另一人便会着急,若是眼睛离书太近,另一人就会柔声提醒。
可惜了??夫妻俩难得的心灵相通,想到了一处。
卫疏星嚼西瓜的动作慢了些,她盯着贺玉舟穿针引线的手,心想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再在这男人做的温柔乡里跑进去,她真要出不来了。
反正只剩不到一个月,也不差这几日……………
半晌,她握住男人光洁的手腕,徐徐唤道:“贺玉舟。”
贺玉舟脊背一震,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我们不如,早一点签和离书。”卫疏星的嗓音很轻,尾音却十分坚定。
猜对了,贺玉舟凤眸微阖,他真的猜对了女郎的心思。
多难得的默契啊,可为何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呢?
他缝针的动作没有停,眼睫低垂,完全不敢看心上人的脸:“和离书,我已经签好了。圆圆,你现在就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