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与其顶着寒风在这儿傻站着,还不如去那边坐坐歇歇脚。
于是人流又是耸动,一起朝右侧的偌大建筑过去。
这建筑足有两层,占地足有六七亩,一看就是改建而成,可是六七亩的建筑,还是让人惊叹,虽然是赶建而成,算不上精致,只是大家只是来歇脚喝茶,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众人一起进去,嘉靖紧随其后,便看到这大厅里竟已是高朋满座。
商贾本来就都是四面逢缘的人物,屁股一坐定,就免不了寻人搭讪,于是大家一起喝茶,进用糕点,自然还有不少低声的议论,什么近来丝价涨了,是因为江南连日暴雨云云。
这大厅边上还有诸多小厅,每个小厅都挂了牌子,什么苏杭厅,什么云贵厅,或是两广厅之类。
有的商贾直接坐在大厅里,有的则图个清静,直接往那小厅里去,嘉靖的目光落在两湖厅上,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这小厅的格局自然小了许多,只摆了十几个茶座,却已坐满了五六桌了,商贾们此时正在闲聊,可是他们说话的口音,嘉靖却是再熟稔不过,其中有几个商贾操着的口音在嘉靖耳里更是觉得久违,他进去的时候,立即有几个人打量他,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商贾笑呵呵地站起来,朝他作揖,笑嘻嘻地道:“敢问兄台哪里人士,做的是什么生意?”
嘉靖见大家聊天聊得火热,心里便晓得这些商贾最善与人结缘,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又同是经商的人,再加上同乡居多,大家本身坐在这里,就都有一种天然的热络,他微微一笑,朝几个要跟进来的侍卫打了个眼色,屏退他们,操着久违的口音道:“我姓黄,单名一个靖字,安陆人士,做的只是些小买卖,不足挂齿。”
他眼眸深沉,虽然年轻,却是龙行虎步,那胖乎乎的商贾眼眸一亮,连忙拉着他到自己左近就坐,随即道:“安陆府?那儿可是龙兴之地,是好地方啊,鄙人行商,几次往返那里,那儿山多,可是人杰地灵,鄙人呢,是襄阳人士,做的是茶叶生意……”
嘉靖觉得好奇,道:“襄阳,襄阳知府可是姓周?这周知府在襄阳似乎政绩卓然。”
众人便不由冷笑,有人则是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嘉靖,做在嘉靖旁边的那襄阳的商贾道:“政绩卓然那是给朝廷看的,他修筑汉水的河提确实是卓然,把这府学修缮的宏伟无比,有学舍百余间,教化上也确实卓然,只是从中上下其手,贪墨的却也不少,咱们现在是在京师,说几句这种话倒无妨,襄阳府平时的摊派往往比湖北其他各府要多两成,他倒是卓然了,就是苦了咱们。”
大家纷纷参与议论,聊得正是兴起,过了半柱香,却有伙计来,道:“已经叫到子酉号了,即将叫到号的贵客要提早做好准比。”
有个拿到子亥号的商贾不由站起来,道:“马上到我了,诸位安坐,我去去就来,先领了嘉奖状再说,若是今个儿来不了,明日这个时候,咱们再来这里喝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难得在这儿遇到乡人,趁着在京的功夫,大家多聚聚,将来也好相互照应着。”
其余人满口答应,这时又有几个人进来,依旧聊得火热。
嘉靖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喝茶的地方表面上只是一个茶坊,却是专门供应商贾,商贾想要生财,人缘很是重要,大家借着各种关系可以套上近乎,将来做起生意也是方便。
难怪方才走的那个人非要约上明日再来不可,人家似乎瞅准了商机,不来就是浪费。
况且这里的人大多数身份背景都差不多,共同语言也是有的,若是有读书人在这里,有人提到那襄阳周知府,说不准会大大宣扬一番周知府的教化之功,每一类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这儿,全部都是‘同道’。
嘉靖心里忍不住点头,这么多人在这里喝茶,又都是有钱的商贾,茶价肯定比外头贵一些,确实也算一门好生意,他心里估摸,单单是吃茶,一日的盈余怕就有近百两银子的进账,可是话又说回来,银子确实是挣得多,可问题在于,一年三百余天,至多也不过三万两银子。年入三万,绝对算是大生意了,可是那个徐谦还欠朕三万多两银子呢,辛辛苦苦赚一年也不过还账的,若是没有其他手段,他这门生意未必好做。
嘉靖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却又期盼徐谦还有其他的手段,单单茶楼,虽然新颖,却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