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下子犯难了,毕竟跟来迎亲的还是莽汉居多,这桂湘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夸自家的妹子将来要旺夫,大家便都看向徐谦,想看看徐谦怎么回答。
只见徐谦微微一笑,没有多想便道:“嫁得徐家郎,有水有田方有米。”
众人一琢磨,还真觉得工整,桂家自夸,徐家也自夸,于是众人一起叫好,张鹤龄混在人群中道:“对子也对了,快快去接新娘子出来。”
桂湘顿时有些慌了,他原本是想出个对子先为难住这徐谦,好准备充分一些,谁知这徐谦才思太敏捷,难不住,他正要阻拦,已有人推搡着徐谦往前走,不再理会桂湘。
而在屋里头,外头的声音不免传进来,桂夫人正在劝,桂稚儿不妨听到徐谦的声音,又听到了那对子,便知外头不是别人,正是徐谦无疑,她所接触的徐谦正是才思敏捷,像是任何事都难不倒他般,想到徐谦,她的脸颊不由一热,记得在杭州时,徐谦那一句我保护你的话犹言在耳,这个男子虽然年少,可是身材修长,体魄虽不健壮,却也比大多数人早熟一些。再加上说话风趣,有时勇敢,有时小家子气,又有时候潇洒不羁,这让桂稚儿难以猜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徐谦。
可正因为如此,这才是徐谦的魅力所在,想不到徐谦突然来迎亲,桂稚儿不免羞愤,可心里竟隐隐又有几分期盼。
只是这小小的期盼终究熬不过薄如纸儿的脸皮,听到徐谦的声音越来越近,隐隐有破门而入的趋势,她倒是镇定下来,大叫道:“且慢!”
外头的徐谦以及诸人纷纷驻足,有人兴奋的道:“是新娘子的声音,准没有错的。”
徐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不禁有些激动,毕竟有些日子没见,现在重逢,想不到竟是在此时此地,虽是隔着门墙,却仿佛已经看到了桂稚儿娇躯和嫩生生的脸庞。
不过样子却还是要做的,他朝里头长长作揖,规规矩矩地道:“小生……”
里头的桂稚儿却不给他客气的机会,却是道:“久闻徐公子大名,就不必自报家门了,惊闻徐公子今日高中,可喜可贺……”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才又道:“奴不过是苦命之人,原本指望着陪伴兄嫂了此一生,不曾想到兄长已将奴许给了公子,既是如此,奴也不敢怨天尤人,只是公子想要顺顺当当迎亲,少不得要考校你一二,徐公子可敢吗?”
这一番话有礼有节,在这个当口上,她竟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倒也难得。
徐谦心里想,桂稚儿一向聪明伶俐,有时连自己都未必胜得过她,她现在要为难他,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令自己知难而退,一个只是借坡下驴,女人嘛,总要扭捏两下的。可要是前者,她一定会出个难以破解的难题出来,假若是后者,必定怕自己回答不出悄悄放水,因此要晓得桂稚儿的真实态度,只需看她如何为难就一清二楚了。
徐谦振作精神,道:“还请小姐出题。”
屋子里沉默了一下,随即道:“我出的是八股题,你可要听好了,题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请公子破题。”
听到是八股题,徐谦心里顿时笑了,桂小姐这是明显有放水的嫌疑,八股破题自然难不倒徐谦,而这一句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出自论语,顾名思义,无非是说有一块美玉在这里,你是把它收藏起来,还是寻一个识货的商贾将它卖了。
不过这时候却不能把朱子他老人家的集注搬出来,因为这不是科举考试,不必探究什么哲学大道理,桂小姐聪明伶俐,显然是将自己比作了美玉,隐隐告诉自己,现在有一块美玉放在你面前,你会做什么选择。
其实两个选择,显然都不是桂小姐所要,卖给商贾是万万不能说的,可说要珍藏起来,看上去似乎正确,却未必符合她的心意,但凡人有了才,自然都不愿任人摆布,去做个花瓶。
因此这既是个八股题,同时也是个选择题。
徐谦沉吟片刻,回答道:“举美玉而立言,若不容轻视其有焉。”意思是说,孔圣人将美玉来比喻讨论,就不可以轻视拥有人拥有美玉的价值。
这个破题,实在平淡。
接着徐谦又道:“盖玉以美称,则玉重,美玉以有称,则有重……”意思却是一转,是说:如果玉是以其美好的质地而得到称赞,那么玉本身固然重要。如果是因为拥有美玉而被称赞,那么‘拥有’是最重要的,而我更关心的是后者,若美玉无光,拥有它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