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卷官们一一看着文章,当即给了答案,这教书先生站在一边看,面露喜色,显然他的试卷受了不少人的认同。
待所有考官都拟定成绩之后,刘希微微一笑,对这教书先生道:“你来回话。”
教书先生连忙上前行弟子礼,正色道:“学生姚淶,见过大人。”
刘希颌首点头,随即道:“你的文章倒是不错,你是浙江人,想来深知倭人之患,你在文章中说杀倭不如诛倭之心,这句话是你自己感悟的吗?”
姚淶正色道:“学生是慈溪人,久闻倭患之害,这倭寇尽都是漂洋过海而来,穷凶恶极,可是学生想来,这些倭寇固然可恶,可毕竟也是人,所谓出华夏者为夷,入华夏则为汉,汉夷之分,在乎于礼,因此要治倭,朝廷固然需要陈兵威慑,与此同时,更要加紧教化,这教化即是诛心,诛其恶心,而使其知礼,如此,则倭患可平,江南可靖。”
他的一番话顿时换来不少读卷官的认同,众人纷纷点头,刘希很是大加赞赏,他毕竟是礼部侍郎,教化的事自然要归于礼部,这礼部少不得又要凸显一下重要了,更何况姚淶的回话深谙圣人之道,刘希勉励道:“很好,杀人不如诛心,进剿不如教化。你到一边去坐着歇一歇吧。”
姚淶连忙喜滋滋地去了。
接着又接二连三的贡生交卷,八个考官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天子还要等着亲自奏对,时间紧迫,自然不能耽误,因此一份份试卷当场批阅,倒是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交了卷,唯独徐谦却还在凝眉不语。
有心人会发现,徐谦的策论文已经写了三遍,第一遍他不满意,接着搁置到一边,而后又重写一份,照旧还是不满,这是第三遍。
按理说,徐谦乃是浙江人,制倭的策论要写出来也容易,水平绝不可能在徐谦之下,其实徐谦前两遍的思路和姚淶不谋而合,也是按着教化的宗旨来写的,只是写着写着,徐大会元心里觉得憋得慌。
什么教化,什么诛心,都是狗屁,是自己骗自己,那些无用的书生或许还陶醉在所谓的教化里头,可是徐谦不是无用的书生,他两世为人,也亲自面对过倭寇,深知所谓的教化和诛心在这些土匪眼里简直就是笑话。高明的人忽悠别人,往往都是连自己都忽悠进去,偏偏徐谦是个清醒者,他第一遍的策论写出来,水平绝对不差,若是交上去,绝对能够过关,只是写到后来,他心里不知上了什么邪火,竟是将这篇策论直接撕了。
徐谦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节操这东西一般情况就是他的夜壶,有用的时候拿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踢到一边。可是今日却不晓得怎么了,写这违心文章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生灵涂炭的场景,耳畔仿佛传出妇人的哀嚎,传来婴儿的啼声,传来肆无忌惮的狂笑。
他开始焦躁,硬逼着自己写第二遍,依旧写他的诛心,写他的教化,理智还是勉强战胜了冲动,只有这样写才有前途,才能换来美好的未来,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要掉了链子,而后心里默念:“要脸还是要官,要脸还是要官……有了官做,还要脸做什么?”
“我靠!”终于……他心里默念不下去了,心里破口大骂一声,随即又将第二遍的策论撕了个粉碎。
好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否则看到这个眼睛发红,龇牙裂目,几乎要疯癫的会元保准要骇一跳。
而此时的徐谦,心思居然平静了起来,眼眸亦是恢复了清澈,他脑中一下清明起来,笔走龙蛇,写得飞快,一千字写完了,似乎还不尽兴,于是继续,写了三千字,似乎还觉得有隔靴之痒,不吐不快,于是依旧下笔,足足一个时辰,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竟是发现已接近洋洋万言。
连他都被自己的速度吓了一跳,两个多小时写了近万字,自己莫非是那啥网络写手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