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兜了回去,刘希顿时傻眼,其实他对徐谦已经有了防备,只是徐谦提到了祸及家人,让他方寸大乱,想不到还是上了当。
他恼羞成怒,既怕这徐谦做出过份的事,又不愿承认自己有错,正在犹豫的时候,徐谦旋身便要出殿,刘希心里在挣扎,一个声音对他说,此人再混账,也不敢杀老夫全家,除非他是疯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不免在想:这徐谦胆大妄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此人就是个呆子愣子,若是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岂不是悔之不及?
刘希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几乎都有些站不稳,想叫徐谦站住,偏偏又说不出口。
好在其他的读卷官见事情到这个地步,终究坐不住了,若是因为一场殿试闹出一桩灭门惨案来,这要是传出去实在是让人取笑,真要出了事,他们这些袖手旁观的人也少不了干系,桂湘已是站起来,连忙道:“徐谦,你站住。”
徐谦又驻足,恭恭敬敬的朝桂湘行礼,道:“不知这位大人又有什么话要说?”
桂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若说人家胆大包天吧,可是人家也振振有词,倭寇灭人满口,奸淫掳掠可以教化,凭什么贡生不可以?论起来人家还是大明子民呢,你总不能肥水流了外人田,杀人全家的事全部便宜了外人吧?
“这个……这个……”桂湘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想不到好端端的殿试会成这个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方才的话,不过是戏言吧?是戏言就好,这是抡才大典……”
徐谦毫不犹豫打断他,道:“大人,学生像是戏言的人吗?在杭州的时候,学生曾手刃数个倭寇,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学生却是杀过人的,学生乃是钱塘人士,目睹倭寇所过之处,民生凋零,尸横遍野,被杀被污的,都是学生的同乡,这些人有冤无处伸张,死不瞑目,现在堂堂礼部侍郎眼睛瞎了,看不到那些供养他的百姓是如何被倭人虐杀,也听不到他们绝望的呼救,心安理得,在这殿堂上高谈阔论,奢谈教化和诛心。学生虽是书生,可是书生一怒,无非就是玉石俱焚而已,这里杀不了倭寇,那么便拿这些倭寇的同党开刀!”
一口一个同党,这明显是杀人之前先扣帽子的节奏。
其余几个读卷官忍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劝:“何必如此,徐贡生,你毕竟是考生,刘大人乃是读卷官,你在这殿上这般出言无状,未免轻浮。”
果然是横的怕愣得,这些家伙见徐谦耍横,竟一个个不敢对徐谦用词太过激烈,威胁考官,居然只是不轻不重的用了轻浮两个字,这要是传出去,怕真要消掉别人大牙了。
“是啊,是啊,有话好好说,将来大家同朝为官,哪有这样喊打喊杀的道理。”
徐谦得理不饶人,道:“这不是出言无状,学生不过为千万个江南百姓请命而已,今日考题乃是制倭,刘大人自己糊涂,却非说学生的平倭策论不好,若是学生的文笔欠佳倒也罢了,可是学生乃是浙江人,这平倭之策好不好,岂是他说否定就否定,学生不服,这殿试定有猫腻,肯定有人作弊,不水落石出,这件事就不能善罢甘休。”
徐谦端的是厉害,先前大家不说话,一旦说了话,直接就把事情扯到了弊案上头,一旦科举出了弊案,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在场的所有阅卷官都脱不了干系,大家一起玩完。
“你无凭无据,怎的就说有弊案?”
徐谦冷笑,道:“姚淶这狗屁不通的策论都能过关,学生的策论处处都是针对江南的弊害而作,处处都是针对平倭,况且,诸位大人想来也已经听了,所谓的诛心教化,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朝廷对害民国人尚且严刑峻法,怎的对了倭人,反而就教化诛心起来了?倭人肆虐江南,涂炭生灵,便是豺狼,学生要问诸公,这世上可有对豺狼教化的吗?这样的笑话策文,居然都能一致通过,学生的策文反而不成,今日这件事,学生必定不善罢甘休,诸位等着吧,待我诛了国贼一家老小,便连夜赶回江南,透过明报将诸公的言行大白天下,学生倒要看看,这江南的受害百姓,会不会信诸位的教化之词,更想看看,诸公拿什么面对这万千百姓。事情到这个地步,多说也是无益,学生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便是死,那也是死的磊落,受江南受害百姓怀念,至于诸公……”徐谦冷笑,不再说话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徐谦这明显是要把事情闹大才是,那些山野愚民,哪里晓得什么圣人之道,又哪里晓得什么是教化和诛心,多半受到了挑唆,肯定要群情激奋,这徐谦是想和大家同归于尽,把大家都拉下水去。
正在这时候,坐在一边的几个江南贡生被徐谦一挑唆,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人一拍大腿,亦是站了出来,大声嚷嚷道:“学生也是不服,江南饱受倭寇之害,万民只等朝廷吊民伐罪,可是诸位考官竟是这样的言论,实在教人齿冷,这件事,绝不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