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道:“咱家奉钦差之命,是来和能做主的人谈,至于不相干的,怕是不便说话了。”
这意思就是说,在这里,除了王直之外,其余的人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其他首领顿时大怒,尤其是这李光头,气的青筋暴露,怒喝道:“死阉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王直也不由把眉头皱起来,可是王公公巧言令色之人,已经看出王直急于与大明谈判,反倒不怕了,翘着腿,笑呵呵的看他。
王直眼眸阴沉的扫视一眼,似乎在权衡什么,最后低喝一声:“所有人全部出去!”
李光头却是狠狠看王直,道:“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
王直感觉自己的威信受到挑战,斥道:“滚出去!”
这三个字自然是带着杀机,李光头不甘心的冷哼一声,只得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其他首领失了主心骨,自然纷纷散了。
房里只剩下了王直和王公公,王直狠狠盯着王公公,再没了方才的客气,冷漠的道:“王公公,现在可以谈了吗?”
王公公点点头,道:“你的降表,朝廷已经在讨论了,你既有拳拳报国之心,愿意幡然悔悟,朝廷为了江南一地的安宁,其实招抚你也没什么不可,一个爵位,再加上准你转运货物,其实对朝廷也没什么损失。若是能以此换来倭寇绝迹,那更是再好不过。”
王直脸色才缓和一些:“朝廷真是这样想的,还只是徐学士这样想?”
王公公嘿嘿一笑,道:“这是徐学士的想法。”
王直的眼眸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深沉的道:“徐学士能影响朝廷?”
王公公摇头:“有点难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说……”王直怒斥。
王公公语重心长的道:“难办不在于招抚还是讨逆,关键在于脸面,你想想看,你带着倭寇占了杭州,天下震动,朝廷的脸面都已丧尽了,这个时候,朝廷却是招抚于你,给你封爵,这算什么意思?大明朝这么多年,可没有这样的,朝廷的脸面还不至于如此不值钱,单靠你拿一个杭州来威胁,就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反正你们在杭州,朝廷各路讨逆大军随即就到,迟早都要破城,何必要给你好处呢?虽然真打起来,对杭州军民百姓都没有好处,可是你为何不想想看,朝廷遇到这样的事,何曾有过顾忌?嘉靖一年广西李小元起事的事你知道吧?他也想要归降,可那又如何,朝廷拼着数十万两银子的亏空,照样是说杀就杀,不将其一网打尽,怎么干休?死人不算什么,朝廷没了台阶,就得死人,死十个是死,死个千人万人也是死,你懂咱家的意思吗?”
王直的脸色苍白起来,其实道理听是明白的,通过外头一些人的消息,他也知道眼下朝廷那边都在力主进剿,而现在王公公倒也坦荡,把所有的难处俱都摆在了面前,倒是拿出了很大的诚意,假若对方只是胡扯,是想哄着自己,把自己当傻子一样忽悠,怕也不会说出这些难处。
王直道:“既然你们一味要围剿,却又为何要让王公公来,王公公来,莫不是只说这些难处的?”
王公公一笑,道:“哎……难处是有,可是钦差也是杭州人,不忍生灵涂炭啊,所以才想出了个法子,要招抚,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把事情做的漂亮,让大家都有台阶下就好了。”
王直道:“朝廷需要什么台阶?”
王公公淡淡一笑:“容易,朝廷需要一场大捷,需要你们献上几百上千个人头,朝廷得做出一副倭寇大败的样子,而你呢,只要献上这些人头,咱们就可对外宣称,你深明大义,临阵倒戈,供钦差驱策,在平倭之役中立下了首功,所以你虽是匪首,从前的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朝廷封你个伯爵,再效仿天津海路安抚使司的先例,任你为杭州海路安抚使,这海贸专营的大权也就有了,如此,朝廷得了脸面,而你也算是戴罪立功,大家皆大欢喜,这样岂不是好?”
王公公的话没有破绽,至少王直找不到破绽,朝廷要脸面,要把面子找回来,所以需要一场大捷,这种内情,王直自然是理解的,所以才让他交出数百上千个倭寇的人头出来。其次,朝廷再以戴罪立功的名义给他封爵,也没什么问题,虽然他讨要的是公爵,而朝廷给的只是伯爵,他要的是海路专营,朝廷只授他一个杭州海路安抚使,看上去,这显然是对方讨价还价,这也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