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2 / 2)

“猎犬。”薛棠从袖中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一旁正冲她狂吠的狗,“不过我要幼年的。”

再送猞猁,就显得有些东施效颦了,幼年的小猎犬也是很可爱的。

挑挑拣拣不下一个时辰,一晃眼已经到了傍晚。薛棠从铺子出来时,腰酸背痛,眼花缭乱,一时头晕目眩,分不清南北。马车空间宽广,笼子上面罩了一层红丝绒毯子,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很乖。

“这么乖,殿下会喜欢吗?”绿鸳也知道她们这位储君的品味喜好和常人不同,上回主人辛辛苦苦将小猞猁洗得干干净净,养得肥肥胖胖,结果居然……炖汤了?

薛棠靠着车内的绒毯,将帷帽摘了,脸上罩着香帕,有气无力道:“五十两黄金……暂且信了那胡商的鬼话吧。”

马车忽地一颠,薛棠的额头磕到了窗沿上,下意识摁住了笼子,“怎么回事?”

车夫的话从外面传来,“回县主,前面有人在斗犬,咱们过不去了。”

“什么?”从没亲自领略过聚众闹事的薛棠对乌合之众有了新的认识,她撩开帘子,只见得堵在路中的人身上都只穿着麻布衣衫,衣服的下摆揣在腰带里,脚上的乌皮靴“伤痕累累”,人群中不时传出阵阵犬吠。

薛棠身前的笼子也动了动,发出几声呜咽作为回应。

天际只剩了最后一丝晚霞,再不回去,宫门也快要关了。况且她只带了几个人,如若强行与这些凶恶之徒起冲突,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可不管你的身份,相反,如果知道是宫里的贵人,只会群起攻之。

薛棠有些焦急:“能不能绕道?”

“不行,前后都是人。”

“前面可是怀宁县主的马车?”正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一只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薛棠下意识想去拿帷帽遮住面容,见那人是崔毓后,不由得稍稍放下心,在这种闹腾的地方,遇到熟人是件求之不得的事。她微微点了点头,“崔四郎怎么也在这?”

崔毓穿一身窄袖的绯色袍服,手肘、腰封处都有兽皮作护,闻言他扶了扶腰间的长刀,笑道:“县主忘了,我是金吾,今日是我巡逻。”

他老爹管着北衙禁军,崔毓在其手底下当个金吾卫,不足为奇。

崔毓看了眼前路,敲了敲车壁,“县主不介意的话,下车随我走,巷口处有几匹马,可以骑马回宫,只是绕了些远路而已,总比在这堵着强。至于县主的马车,先让车夫侯在这,等这帮人散了再驶回去也不迟,如何?”

薛棠犹豫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她带上帷帽,绿鸳将笼子抱下来,立刻便有侍卫接过,小心翼翼地举在手里。崔毓的目光在上面瞟了两下,然后回到薛棠的被薄纱挡住的脸上,“县主,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薛棠思忖了一下,“挑宠物。”

“我记得西域每年进贡的那些还在皇宫内苑里养着,县主何必大费周折来这里亲自挑选?”

崔毓作势去掀开那上面的丝绒毯子,薛棠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臂,“只是条小狗罢了,它怕生。”

话音刚落,笼子里也很给面子地传出几声小小的犬吠,似是因陌生而危险的环境而呜咽不停,听声音是条胆子不怎么大的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康国进献的那些只有巴掌大小的“猧子”[注2]或是高昌国小巧伶俐的叭儿狗,都是长安贵女们喜欢的宠物。

崔毓看着薛棠按住自己袖口的那只手,白皙柔软,在绯色衣袍的映衬下犹如冰砌玉雕,五指上透出淡淡的粉色,如若包裹在掌心,定然正正好。

薛棠将手缩回袖中,“崔四郎?”

崔毓回过神,牵过马,笑道:“我尽快把县主送出去。”

一行人逆流而上,那一顶帷帽仿若浊浪中一点白色泡沫,在高处看得格外清楚。

荣铨抱着刀坐在屋顶,习惯性地往下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这一群人身上,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疑惑,似乎在回忆着这名少女的身份。

“怀宁县主?”

他终于想了起来,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一路跟上。

崔毓正待将薛棠扶上马,却见她撩起衣袍,一个人踩着马镫便已翻身上马,帷幔翻飞间,依稀可以看见薄纱下露出一抹尖润的雪色。他扶了个空,只好收回手,“路上危险,不如我来送县主入宫?”

薛棠看上去弱不禁风,但骑马还是一把好手,只是平时因顾忌身份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才一直乘坐马车。不出意料,她婉拒了。崔毓不免有些失望,眼角瞥见屋顶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侧头定睛细看,见一抹深褐色明目张胆地站在屋顶上。

他扶刀的手紧了紧,扯出一个笑,“县主路上小心,我就只送到这。”

薛棠也笑了笑,“多谢四郎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