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几个说话的空隙, 很快便到了钟粹宫门口。

今日是冬至, 皇上早上往南郊进行祭拜天地的仪式，中午按照惯例皇上是往寿安宫陪太后用膳, 到了夜里往往则是陪着皇贵妃一道, 前头庄妃还在的时候, 偶尔冬至皇上也是陪伴着庄妃。

德妃入宫十多年, 浮浮沉沉，到底算是摸得准皇上的心思, 是以没到这样重要的节庆，她便在钟粹宫里守着孩子们过好就是了。

今年是殷禵出生以后过得第一个冬至, 对这个孩子德妃素来看的如眼珠子一般, 凡事几乎亲力亲为, 从在月子里带着他一道睡觉, 小孩儿夜里哭闹着要喝夜奶, 乳母在旁边守着，喂过了又哄着他睡。

最初一两个月，她夜里几乎都没有睡踏实过，越是守着, 她心里倒是慢慢明白, 也难怪先头两个孩子如此亲近皇贵妃，自己花费了心思看顾的, 跟丢给乳母嬷嬷照料的，到底是有差别。

这时候她倒是隐隐生出几分愧疚，年少之时, 年轻气盛，眼中也是黑白分明，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便能够无所顾忌，可说到底，后宫女子立身的根本是孩子，她当初气两个孩子都教皇贵妃抱走了，如今想想，其实原本不必跟景仁宫关系搞得如此僵硬的。

只是这么多年，母子生疏已成了根本，便是想要回头到底也是覆水难收。

殷禵跟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到了七个月便会爬了，如今十个月大，如旁边延禧宫里的双胞胎正爬的稳当，他却已经想要站起来了。

“我的儿，竟是真的站起来了。”眼瞧着小崽扶着自己的裙子慢慢站稳了往前迈步，德妃只觉得鼻尖一酸，竟是要落下泪来，她忍不住想想前头两个儿子是不是也如小十四一样，早早的便学会了走路。

“娘娘，四殿下、六殿下送两位殿下回来了，如今，正在门口呢。”估摸着两位公主要下雪了，飞星不等德妃吩咐便打发人去接，才走到门口便瞧见殷臻、殷佐带着七公主和九公主过来，纤云在外头侍候着，她便先回来禀报。

“他们……他们竟是来了”德妃方才才欢喜得掉眼泪，这时节忙不迭的伸手取了帕子擦拭眼泪，一面问飞星，“我今早上起来才梳妆，这会子陪着小十四玩儿了一阵子，脸上的妆容没画吧”

“娘娘，您是天生丽质，自然是怎么瞧都好看的，再说了，儿不嫌母丑，两位殿下哪里会觉得您不好看呢。”飞星扶她起来，“您可要到门口接一接”

“……罢了，我等他们进门来便是。”德妃原本都站起身子，可她再一寻思，自己是做母亲的，哪里有亲自上门迎接的道理，登时又踱着步子回到位置上坐下。

“今日过节呢，难得两位殿下亲自来。”飞星再劝她。

“正是今日过节呢，他们来给我拜节，我自然要在屋子等着。”德妃面上一冷，双手却绞紧了帕子，迟迟不肯松开。

飞星自她入宫时候便跟在她身边，对她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这时节一看，便知她是别扭上了，有心再劝一劝，又怕这当头真的教她性子起了，到底忍住了。

“两位殿下可是来给娘娘拜节的”纤云行了礼，便引着他们四人往里头走。

“今日冬至，又逢初雪，天气严寒，未免两位妹妹在路上摔倒，我跟佐哥儿便送她们回来。”殷臻正色道。

“娘娘盼了两位殿下许久，只是素日里知晓两位殿下功课繁忙，也怕耽搁了你们，并不经常打扰，今日见你们来，别提有多高兴了。”纤云笑道。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殷佐头一回跟着哥哥进到钟粹宫来。

与景仁宫不同，钟粹宫的陈设透出一种精巧富贵来，冬日里天寒，园子里养着的孔雀都进了暖房里头，外头廊下倒是还驾着鹦鹉，只是一个个的都用厚实的帘子遮盖住了，倒也不觉得冷，此时听得人声，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叫开了。

纤云走在前头，先一步打起帘子来，殿内烧着炭火，又点了百花香，香丸子丢在香炉里头，沁香扑鼻，又带着一股子果子的清甜味道，只让人觉十分馥郁。

“见过娘亲。”四人入得殿内，齐齐行礼。

“今日什么风，竟是把你们吹来了”德妃端坐上首，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小十四，见他们进门来，忙坐直了身子，听得殷臻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且坐吧，外头冷，在殿里暖和几分，纤云，上茶。”

“哥哥们怕我们路上跌了，便送我们回来。”德妃话音一落，殷臻面色便僵硬了几分，殷佐有些呆呆的，他还是第一回单独跟德妃见面，到底觉得有些怪怪的，挨着他哥并不说话，七公主一看，心中咯噔一下，登时轻声开口说道。

“劳烦两位了。”德妃淡淡点了点头。

“娘，我摘了梅花来，想做梅花糕，这会子小厨房里可还空着”九公主见姐姐开口，忙也跟着开口。

“你是公主，万事交给宫女们做了便是，哪里有自己下厨的道理。”德妃微微皱了皱眉头，侧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是南边进贡的白茶，两位殿下权且尝尝，合不合胃口”一时纤云端着茶上来，笑道。

“劳烦纤云姑娘，佐哥年幼，到底还是喝白水的好。”殷臻看了弟弟一眼，垂下眼眸。</p>

“……天气寒冷，想必皇贵妃也在宫里等着你们，我也就不留客了。”德妃面色有几分僵硬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