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当日想要拖宝意一起下水, 是觉得柔嘉得了天花, 很有可能会死。
她一死,眼前的一切荣华富贵就成了空。
可宝意还活着, 难保哪一天就会被发现她才是真正的郡主。
不管女儿能不能活着,她都要把宝意拖进来。
柔嘉在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郡主之后, 就明白了陈氏的心。
她这个娘亲是顶顶自私的,口中说着一切为了女儿, 实际上都是为她自己。
柔嘉喝了药,咽下了这阵苦意,才又重新戴上了面纱, 问道:“陈嬷嬷呢?”
她想着陈氏应该是保全了自己,如今正在院子外等着。
可没想到却听紫鸢说道:“陈嬷嬷在她屋里, 也病倒了。”
柔嘉整理面纱的手指一顿。
宝意这次没进来, 她娘亲这次竟也没能跑出去?
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陈氏可没有得天花。
紫鸢道她是记挂陈氏,只劝道:“郡主不忙, 先好好将养。陈嬷嬷看着是没什么大碍, 就是要多养些时日。”
柔嘉现在是一肚子的问题。
她先挑了与宝意有关的问:“三哥在庄子上, 没事吧?”
紫鸢道:“庄子上一切都好, 前几日太妃的车驾也到了, 先安顿在庄子里。两日前庄上还来了消息,说三公子的腿治愈有望,
王爷王妃听了都惊喜不已。如今郡主也要大好了, 养得好便不会留疤, 王妃就能彻底安心了。”
柔嘉陷入了沉默。
上辈子到最后,三哥的腿都还是不能动的,怎么可能这辈子就好了呢?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先是坠子染了血,然后宝意又不在院中,接着三哥的腿要好了,件件都让她意外。
最关键的还是那句太妃回来了。
柔嘉眼底真正地生出了惊色:“祖母回来了?”
上辈子明明因为天花,宁王太妃才走了一段就放弃回来了。
紫鸢知道她刚醒,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于是给她细细说了。
宁王太妃是前两天到的,为了避开天花,就先住在了庄子上。
柔嘉的手指在衣袖里收紧了,说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紫鸢见她有些反常,却没有多想。
遭逢大变,郡主现在无论做出什么表现都是正常的。
她一出去,柔嘉就站起了身,开始在房中踱步。
上一世在这个时间节点,宁王太妃的回归是不曾成行的。
因为城中天花爆发,加之她的身体又不好,直到宝意要成婚那一年,她才又回来了。
柔嘉与宝意是在同一年成婚的。
两个因天花破了相的女孩子,都嫁出去了。
只不过新婚之夜,萧琮掀开她的盖头,眼中露出的是惊艳,宝意的良人见到的却是她的尸身。
正是在上辈子出嫁之时,府中为柔嘉准备嫁妆,才在藏书中意外寻见了一幅小像。
那是太妃的婆母,宁王府的太王太妃的画像。
太王太妃不过活了短短三十载,在这府中留下的东西不多,那小像看着发黄,应该是画的她少女时。
书中有她的画像不稀奇,毕竟这都是旧书了。
可惊就惊在这张泛黄的小像上画着的少女,竟同宝意生得一模一样!
柔嘉一见着这画像中人就猛地一惊,立刻寻来了陈氏。
母女二人在一起,合计这件事。
本来柔嘉能顶替宝意,就是因为她们二人都长得既不像父,又不像母。
府中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见过太王太妃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暴露。
可是宁王太妃,她是见过自己婆婆的!
她一回来,只要见到宝意,总会认出来。
柔嘉即将出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意在这时候坏了她们的事。
陈氏心一横,就要寻机会把宝意杀了。
只是还没动手,宝意在出嫁之日就先撞上了那群山贼。
而这一世,宝意跟宁王太妃都在庄子上,两个人肯定已经遇上了。
柔嘉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她学会了凡事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宝意被认回来已经势不可挡,那关键的就是自己要怎么保全下来。
京中的天花疫情已经差不多要退去了,宁王太妃肯定很快就要回来。
她在烛光下坐了片刻,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决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
紫鸢端着水盆从外面经过,见了走出来的柔嘉不由得一愣。
柔嘉听她说道:“郡主怎么出来了?”
柔嘉和声道:“我睡不着,想去看一看陈嬷嬷。”
她说着,目光落在紫鸢端着的水盆上,知道她这是准备洗漱。
于是说道,“我只是去找嬷嬷说说话,你不用陪着。”
她独去了陈氏的房间。
这院子对她来说,已经二十几年没回来过。
看着真是处处熟悉,又处处陌生。
像陈氏这样的嬷嬷都是自己单独住一间,
柔嘉推门进来,里面的烛火是亮着的。
陈氏躺在床上,脸上也有着天花肆虐的印子。
她的身体比不了旁人,有疑心病重,所以现在看起来特别残。
陈氏躺在床上,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就睁开了眼睛:“谁……”
柔嘉开口:“是我,娘亲。”
“郡主?”陈氏看柔嘉戴着面纱,猜到她是破相了。
可是她还活着,还能下床走动了,这就好。
柔嘉就是她最大的指望,最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