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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京 李暮夕 3990 字 21天前

“我出去透口气。”她勉强跟他笑笑,推门出去了。

门在面前合上,过道里的大理石如镜面般光亮,倒映出她狼狈的样子。

方霓靠着墙壁静默了会儿,思绪乱糟糟的。

不知怎么就想起不久前在小汤山那次,他跟人提起春晚的主设计师是谁,对方说是谷平雪的时候,他就那么很淡地询问一句,是否还能再捎带上一个人,就跟着去见见世面。

那一刻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她本身就是晚辈,毫无建设,还在校甚至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晚辈。

可此刻再见,面对面对上谷平雪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和难堪。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霓没抬头:“我说了,出来透口气。”

谈稷是何许人也?

何况她一点儿情绪都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就差拿个大喇叭满北京城吆喝她不高兴了。

他就那么看了她半晌,噗嗤一笑:“这又是闹哪出?我哪儿惹着您了?"

方霓说:“没有。”

谈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时连人都不敢看?”

她应激地一抬头,恰好撞入他饶有深意的眼底,觉得被戏耍的她怒气更上一层,更快幅度更大地扭开了头。

“好了好了,别气了。”他过来揽住她的肩,安抚了几句。

方霓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得很,八竿子没有的事儿。

其实她也知道他和谷平雪没什么,她的不爽更多来源于对方在专业领域上对她的压制。

愤怒其实是对自己无力的一种宣泄,偏偏面子让她不好开口。

开春后的北京其实和混沌冬日没什么区别,一早起来,视野里蒙蒙的雾霾天,五米外不辨人畜。

政府大力减排起了效果,但这两天又有反复,像是一场永远不得根治的慢性病。

这种日子,出门遇到事故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犹豫了很久给他发消息:[我把你车擦了。]

距离上次那事儿也就过去一礼拜。

所以,他给的回复是:[存心报复呢?]

方霓:[不是,不是故意的。]

谈:[照片发来看看]

谈:[严重就把你卖了。]

知道他涮她呢,她回了他两个鬼脸的表情包,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正好她这日没什么事,做了小点心带去他公司那边。

得知谈稷不在办公室,在顶楼的茶餐区,她改道去了顶楼。

迎面撞上携着文件出来的陈泰,她拎着小蛋糕跟他笑笑:“陈秘书,中午好。”

陈泰的表情却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朝门内望去。

方不明就里,循着望了过去,目光就这么停住了。

谈稷靠在藤椅里休息,谷平雪弯腰将西装盖他身上,伏低了跟他说了句什么,唇边含着一绺笑。他听到一半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头去看落地窗外。

隔着玻璃门能瞧得清清楚楚,偏偏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她只能从两人的表情中隐约猜测他们在说什么愉悦的事情。说到底,那才是门当户对一个层面上的人,有共同话题......那一刻,那一扇玻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滑稽的模样。

陈泰暗道不好,忙道:“谷小姐只是过来谈个项目,我......”

“谢谢你,陈秘书。”方霓将手里的小蛋糕给他,“你吃了吧,如果不嫌弃的话。”

没等他说话她就走了。

不能说冷脸吧,或许用落荒而逃更恰当。

陈泰一个头两个大,顿觉拎了个烫手山芋,见转角已经没有小姑娘的身影,遂叹口气,去推玻璃门。

谈稷的目光落他手里:“人呢?”

“走了。”陈泰过去,将小蛋糕放他手边。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陈述工作,却莫名含着一丝无奈。

谈稷顺了手机起身,去外面给她拨电话。

得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谈稷多么敏慧的人,两人不用交流,在她拉黑他的没多久,他给她发了消息:[你不想出人头地吗?她在这行还是很有知名度和地位的,也有实绩。你拜她为师,以后的路好走得多。]

既解释了这个时间见她的理由,又不落身份。

方霓却更加来气,心想他还不如不解释。

她生气的理由是他居然要她拜谷平雪为师。

尽管心里清楚他不知道她和谷平雪的龃龉,可就是气,比刚才看到谷平雪给他披外套还要气。

[我讨厌她!]

谈不喜欢在消息里作无谓的争吵:[先把我号码放出来。]

[你人在哪儿?]

她有时候最生气的是明明她真的很气,可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

于是她把他微信也拉黑了,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红色的感叹号格外醒目。

他都笑了,不知是被气到的还是觉得荒诞。

周秘书小心地捧着个包包进来,放他办公桌上:“陈秘书叫人送来的......”

谈稷看都没看,抄起就扔进了垃圾桶。

周秘书目瞪口呆。

他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夹了根烟,余光瞥到那只孤零零躺在垃圾桶里的银色Birkin,忍不住晒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病。

跟只包置什么气?

其实方霓刚刚拉黑他就后悔了。

犹豫再三,又悄悄将他的微信放了出来,却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求和。

她回了宿舍住。

于甜甜和另外两个舍友看到她都愣了一下,一人问:“霓霓,你......”

方不好细说,只说自己最近会住在宿舍里。

三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在校外有男朋友的事三人都知道,这情况,说不定就是吵架了。

因为即将毕业,一人已经保研,剩下的两人还在外面实习,所以平日也不回来住,到了晚上基本是方霓一个人住。

宿舍里有暖气,倒算不上冷,可到了晚上狭窄的宿舍里黑漆漆的,像一截密闭的铁皮车厢。

她缩在被子里只觉得窒息和难过。

拿出手机,谈稷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姨恨铁不成钢的话:“那些男人,还不都是看你长得好看吗,都是玩弄你,有几个真心的?你看看你妈妈,落得了一个什么下场?!”

别说小姨,她自己此刻都看不起自己,缺爱,容易感动,人家稍微对她好一点就难以抗拒。

晚饭去食堂回来时,推门前还听到了三个舍友在闲聊。

宿舍隔音差,她清晰入耳:

“她怎么回宿舍住了啊?之前不都住外面的吗?”燕好奇开口。

施清澜涂护手霜的手一顿,不屑:“还能怎么着?被人甩了呗,你们看她那脸色。那种公子哥儿,玩过的女人多了去了,真以为会跟你认真?这种关系我见得多了,一开始就不对等,怎么可能会有真感情?”

“那倒也不那么绝对吧,她那么漂亮。”董燕感慨,“我要长这样,我也一礼拜换个男朋友。”

施清澜嗤笑:“你以为她多干净?外表清纯罢了,以前刚入校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乱搞男女关系,那些男的啊,个个跟苍蝇见了蜜糖似的围着他,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乱。”

“好了,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人家的私事。”于甜甜劝阻道。

三人你来我往,有恶意的,也有为她说话的......但无疑都不是她的朋友。

那种生疏和隔阂,从她一开始就很少住宿舍就决定了。

不过,这种关系确实也没必要修复什么。

夜里的宿舍区很安静,后半夜却下起了雨,摇落一地残枝败叶。

雨停后,月光映照着门前的一处低洼地,凄凄惨惨戚戚。

被子沉沉地压在身上,方霓辗转夜半还是睡不着。

胸口的地方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像梗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