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之前,方霓抽空去看了一趟静秋。
她在新公司做得很好,身体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不怎么搭理她,倒也没把她扫地出门,虽摆着冷脸,离开前还捎了一点蔬菜给她,说是她外婆种的,她一个人吃不完。
方霓眼含热泪,张开双臂笨拙地抱住了她。
“行了,别肉麻了,真受不了你。”蔺静秋把她推开。
又亲自送她到了地铁站,一直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回到玉渊潭,她用指纹解锁屋门,去厨房洗了一盘草莓。
谈还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礼拜天也没有休息。
她捧着草莓坐在沙发里,无聊时打开电视机。
没什么好看的,翻来翻去后来转到了新闻频道,手里刚刚拿起的草莓顿住,又放了下来。
新闻报道的是今早7点的一则新闻,地点在耳熟能详的三环闹市区,知名女星因不知名原因跳楼自杀,调查后背后牵扯出巨大的灰色利益关系网,某些大人物也被牵扯其中......报道不算清晰,陈姓女星脸部也打了码。
她觉得心惊肉跳,中途换了台,等心神不宁想要换回来时,那档节目不知为何撤掉了,变成了暂时没有节目播报的条纹图案。
显示当前频道此刻属于停播状态。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方霓回头,发现玻璃上一片蜿蜒狼藉的雨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
室内暖气充足,因晦暗的天色仍给人一种阴湿冰冷的错觉。
好似有什么无形中侵入皮肤组织,顺着血液在四肢百骸逆流,让人遍体生寒。
她想起了那日宗智明跟她说过的话,关于她母亲的死因。
真相到底如何,犹未可知,也许如埋入地底的尘埃,永远也不见天日。
也许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也许她挡了别人的路,也许是被人当做弃子?出去牺牲掉了....……她不敢往下细想。
在巨大的齿轮碰撞碾压下,她、周念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天快到晚上7点了,谈稷还没回来。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打电话给他。
那边“嘟嘟嘟”的忙音没有回应,她又急急忙忙打给他的秘书陈泰。
结果一样杳无音讯。
方霓从未感觉自己有这么惶恐过,也意识到自己有时候真的一点也忙不到他,只能成为负累。
在他遇到事情,需要人搭一把手时,自己连打听消息都做不到。
方霓冒着雨打车去了他公司。
因为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她只得回去。
这样焦虑了三天,她终于接到了陈秘书的电话。
电话里语焉不详的,只说谈无大碍,等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就会给她回电。
“他在哪?”方霓扑在座机旁,心急如焚,只觉得心力交瘁,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陈泰停顿了一下,似是回头请示。
过一会儿他才开口,让她这日下午三点到公司来。
方霓连忙打了车,2点不到就赶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毫厘都是煎熬。
她时不时看一下表,结果发现时间只比刚才转过去几秒。
她心灰意冷、六神无主地在台阶上走来走去时,皮鞋落地的声音从大堂拐角传来。
方霓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高管模样簇拥着的谈稷,身边还跟着个律师模样的人。
三天没见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谈稷清瘦了一些,下颌有一圈淡青色的胡渣,气度仍风雅自持,不见落魄。
方霓忍着没有哭着跑过去抱住他,等他打发完身边几人,她才冲上去扑入他怀里。
因为情绪太激动,她甚至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抽抽噎噎的。
公司门口不方便说话,谈捞着她去了车里,吩咐司机回玉渊潭。
司机应一声,车辆启动。
四周的景物不断往后撤退,方霓颤动惊惧的心却安稳了不少。
她仍攥着谈稷的手,生怕自己松了他就放手了。
“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谈稷刮一下她鼻子,失笑:“我能出什么事儿?”
方霓望着他,低头趴在了他膝盖上。
谈稷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脑袋,目光冷沉地凝视窗外混沌的夜景。
这一场风波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方霓很快就发现,是自己一厢情愿。
三天后,当从钟眉嘴里得知宗秉贤和周念的事扯上关系时,她脑海里一些杂乱的、没有办法串连起来的线索,似乎都串连了起来。
在这场无声的硝烟里,原本摘得桂冠的宗家猝不及防被惹上了一身腥。作为宗家的顶梁柱,宗秉贤的地位何其重要?
如树倒猢狲散,原本和宗家有往来的几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牵扯进去,一些重要部门也趁机洗牌.....不过短短半月,方霓已经窥到了大厦将倾的景象。
唯有宗智明,前些日子申请外放的调令早就下来,不就要调去南京,一早就将自己撇得干净。
他非宗家嫡系不过一个养子,无人在意他的去留。
且此番他也是脱了一层皮,几乎将旧班底抛了个干净,前路犹未可知。
年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方霓早上起来,视野里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街道上交通严重堵塞,泥泞难行,门口有一些人自发在铲雪。
快递到了,她将拆过的包装盒扔到了门口,五颜六色的雪夹子凌乱地摆放在台阶上,都是爱心型的。
下单时心心念念,期盼赶上下雪日派上用场,真到了这种时候,又索然无味了。
她找着大衣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不时搓一下冰凉的小手,眼神放空。
“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也不怕着凉?”谈稷从后面将她抱起来。
这动作来得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挣扎,却被他收得更紧,钢铁般的胳膊牢牢禁锢着她。
她小小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轻轻一提就落地到了最上面的台阶。
他身上穿的还是薄款的毛衣,从室内出来,身上携着烈酒蒸腾般的热气,精壮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她。
方霓感觉压迫很强,呼吸微滞,像一瓶沸腾的液体被堵住了出口。
她迟疑回头,情不自禁抬手抚摸他刚毅冷淡的眉眼,眼神里带着质疑,不解、探究。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谈稷失笑一声撂下她的手,转而攥在手里。
那样不轻不重捏着,已经能源源不断传递给她力量。
方霓回头凝视他,他背脊宽阔,巍峨如高山,眉眼平和坦荡,气度依然风华翩翩,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
云淡风轻到似乎只是主导了一场戏。